许素馨知道，以自己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干涉李师傅的决定，但一想到上辈子李师傅和李娇娇的结局，她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
“多收几个把你的手艺发扬出去确实是好事，不过这收徒弟不是小事，可得好好考虑。要是收个黑心烂肺的，手艺偷去了倒是小事，最怕是你李师傅的名头被人败坏。”
李师傅闻言困惑地看向许素馨，这许大姐说的话都有道理，可他怎么就觉得话里有话，藏着别的意思呢？
平时许大姐一到后厨就忙着洗锅洗碗，一句话也不和别人多说，今天倒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许素馨不敢去看李师傅充满疑惑的眼神，一把将周云强拽到了自己面前。
“反正不管收几个、收谁，你都得擦亮眼睛。”
说完，许素馨头也不回带着周云强离开了后厨。
看着许素馨雷厉风行的背影，李师傅不解地晃了晃手里的锅铲，这许大姐怕不是吃错药了吧？好端端地，和他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街道上，周云强也是一脸困惑，他知道妈说的都有道理，不过他也不明白妈为什么一直要李师傅擦亮眼睛。
难不成她是怕李师傅发现不了自己身上的优点，怕自己不能顺利成为李师傅的徒弟？
周云强越想越有道理，看着许素馨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崇拜。
谁说他妈是个没文化的小老太太，听听他妈这语言的艺术，推销自家儿子都不动声色。
许素馨哪里知道，周云强竟然偷摸着脑补了这么大一出戏。她拍了拍自行车：“走，咱们去百货大楼给你买自行车，一会儿买完车再去看看你姥爷姥娘。”
周云强没想到许素馨竟然要带他去百货大楼买新自行车，他瓮声瓮气道：“妈，我不想买新车，咱们去旧货市场瞧瞧吧，买辆能骑的车就行。二姐那辆二八你不是也骑了好久，我年轻，车破点也能骑。”
许素馨知道周云强是舍不得自己花钱，但听见他这么说，她还是觉得鼻尖一酸，她的这个儿子实在是太懂事了。
这个年纪的大小伙子哪有不要好的，偏他和人家不一样，就喜欢骑咕吱嘎吱的破车。
说到底，还不是心疼她这个当妈的嘛。
许素馨轻轻揪了揪周云强的耳朵：“你妈我连买辆车的家都不能当了？骑辆破车，你不嫌丢人，你妈我还嫌丢人呢。”
“说不准这一两年你就要谈对象了，骑辆会唱歌的车显得你这人厉害是吧？”
想着许素馨话里的场面，周云强臊得满脸通红。
“妈，我对象的影还没有呢，你说这些干啥？等过一两年咱家条件好点，我再买辆新自行车也成啊。”
许素馨就知道周云强舍不得，她抬腿轻踹了周云强一脚。
“也不知道你这性子是随了谁，早买早享受知道吗？一辆自行车你还想让你妈我花两次钱？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早买早享受这话，还是许素馨从小儿媳李玉娟那儿学来的。
当初她其实是不想把手里的房改房卖掉，贴补小儿子周云伟盖小楼房的。
是小儿媳李玉娟对她说，早买早享受，迟早他们夫妻俩都要盖个小楼房，那还不如早点动工，不但价钱便宜，还能让她早点住进去享福。
后来，小儿子小儿媳的小楼房是早早盖起来了，她却搬进了三平方不到的杂物间。
那屋子，摆张行军床都嫌挤，小儿媳还不停把各种不要了的破东西全丢进去。
许素馨实在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拿小儿媳的这句话来劝周云强。
周云强还想推脱，但一对上许素馨有些不耐烦的眼神，立刻闭上了嘴巴。
妈对他好，舍得给他买那么贵的自行车，他一定要好好跟着李师傅学手艺，学出本事来给妈挣钱挣面子。
周云强不再反对，许素馨也不废话，带着他直奔百货大楼。
虽然今天是工作日，但百货大楼仍然人头攒动，许素馨在一楼的柜台定下自行车，又叫上周云强去二楼买了点糕点和茶叶。
既然是回娘家探望，她当然不能空着手。
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家去见阔别了几十年的父母，许素馨就忍不住兴奋。
周云强被许素馨感染，整个人也兴奋起来。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小商品柜台前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
百货大楼二楼，周云伟满脸困惑地看着楼梯上的背影。
刚刚那两个人是妈和三哥吗？
不可能，妈平时最小气了，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块花，怎么可能带着三哥来逛百货大楼。
她这会儿八成在国营饭店洗碗呢，刚刚那个人一定是长得和妈比较像。
见周云伟发呆，站在他旁边的女生有些生气地戳了戳他的胳膊：“不是说带我买东西吗？周云伟你干嘛呢？”
听着女生刁蛮的抱怨，周云伟如梦方醒。
他掏出口袋里的二十块钱，放在女生手里，顺势还捏了一把女生的小手：“又没说不给你买，不就是水晶发夹嘛，看好哪个先试试，我周云伟啥会儿骗过你李玉娟。”
握着热乎乎的二十块钱，李玉娟脸上堆满笑容：“云伟，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一旁的售货员见状，见怪不怪地撇了撇嘴。
现在的小年轻，谈恋爱也不避着点人，放前几年严打，早把这小小子抓进去了。
*
正值农忙季，许家村一片热火朝天。
村头，一群刚闲下来的老太太正聚在一起扯闲篇。
见许素馨和周云强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出现在村头，老太太们立刻躁动了起来。
“那是老许家的素馨吗？不是说她男人刚下葬，我瞧着她气色倒是还好。”
“都死了几天了，该哭该办的都结束了，这日子还得过，她总不能跟着她男人去吧？”
“是这个理。这许素馨嫁的真不错，我听说她男人还是县里厂子的什么主任咧，可惜就是死的太早了。”
“嫁的不好家里能有两辆自行车吗？跟着许素馨的小小子是谁啊，我看着不像老大也不像老幺。”
“我看像是他家老三。”
“不是说许素馨不喜欢她家老三嘛，平时回娘家也不咋带着他，今天倒是破天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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