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清荷带着一身寒气回到缥缈仙宗的临时庭院时，迎接她的是林小花等人焦急的目光。
“师姐，怎么样？那长老没为难你吧？”林小花第一个迎了上去。
沈清荷摇了摇头，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那双总是温润如水的眼眸，此刻却黯淡无光，写满了委屈和疲惫。
不等林小花追问，丹心阁长老柳沧带着人找上门来，当着众人的面，趾高气昂地宣布了药道长老的“决定”——沈清荷涉嫌窃取丹心阁秘典，被勒令禁足，三日后由长老会公开听证。
“什么？！”秦正正当场就炸了，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我呸！你们丹心阁还要不要脸了？打不过就诬陷人是吧？信不信小爷我让你们整个宗门，未来一百年都活在厕所的噩梦里！”
“秦师兄！”林小花一把拉住他，脸色已经沉得能拧出水来。
她比秦正正看得更远。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诬陷，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政治打压。丹心阁输了面子，便要毁掉缥缈仙宗的里子。一旦沈清荷的罪名坐实，药道考核的成绩不仅会被取消，整个缥缈仙宗都会背上污名，别说晋级，不被逐出玉灵峰都是好的。
最让她心寒的，是那位药道长老的态度。不闻不问，直接禁足，收走证据，这哪里是公正，分明是偏袒，是默许！
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林小花气得浑身发抖。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肉里，才勉强保持着理智。她知道，现在发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事情更糟。
一直沉默的慕容云飞，缓缓走上前来，将沈清荷护在身后。他没有说话，但那只搭在“霜寒”剑柄上的手，以及那冰冷如霜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柳沧被慕容云飞那股锐利的剑意逼视，心中一凛，却依旧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三天后，长老会见！我看到时候，你们还如何嚣张！”
说罢，他便带着人，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庭院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师姐，别怕。”林小花深吸一口气，走到沈清荷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有我们在，谁也别想冤枉你。三天时间，我就是把玉灵峰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证据，还你清白！”
沈清荷抬起头，看着林小花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一旁怒发冲冠的秦正正和持剑而立的慕容云飞，心中的冰冷，终于融化了一丝，化作了温热的泪水。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此时，负责剑道考核的执事弟子前来传唤，仙门定级大会的第二项考核——剑道大比，即将开始。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宗门遭此大变，士气低落，慕容云飞作为唯一的参赛者，此刻心绪必然不宁，这还如何比试？
“大师兄……”林小花看向慕容云飞，眼中满是担忧。
“无妨。”慕容云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平静之下，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我去。”
他转过身，对沈清荷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
剑道考核的场地，设在玉灵峰最大的演武场“论剑台”上。
此刻，台上台下，早已是人山人海。
关于缥缈仙宗丹道弟子被控窃取秘典的消息，已经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玉灵峰。无数道幸灾乐祸、质疑、鄙夷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投向了缥缈仙宗的席位。
“我就说嘛，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怎么可能炼出极品丹药，原来是贼！”
“啧啧，这下有好戏看了，丹道出了事，剑道估计也悬了。”
苍穹剑阁的首席弟子，正闭目养神，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万仞山庄那位以凶狠着称的庄主之弟，则毫不客气地对着慕容云飞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而那个最为神秘的惊雷剑派，为首的弟子全身都笼罩在斗篷之下，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双闪烁着雷光的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慕容云飞，像是在看一个有趣的猎物。
压力，如同实质，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
秦正正气得牙痒痒，要不是林小花死死按住，他估计已经把“九转乾坤惊神屁”的阵法，布置在整个论剑台下了。
慕容云飞对这一切都恍若未闻。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擦拭着手中的“霜寒”剑。剑身映出的，是他自己那双古井无波，却又暗藏锋芒的眼睛。
“第一轮，缥缈仙宗慕容云飞，对阵，铁骨门王虎！”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慕容云飞的身影，如同一道青烟，飘然落在台上。
他的对手王虎，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使一柄厚重的宽刃大剑，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他见慕容云飞身形清瘦，又听了那些传闻，眼中满是轻蔑。
“小子，听说你们宗门出了贼？我看你也别比了，早点回去收拾包袱滚蛋吧！”王虎出言不逊。
慕容云飞没有理他。
在王虎冲上来的一瞬间，他动了。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剑光。
“惊鸿式。”
剑光一闪而逝。
王虎前冲的身体猛然僵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一缕衣衫被齐齐切断，冰冷的剑气已经透体而入。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剑的。
“我……我认输。”王虎的脸上，冷汗涔涔而下。
一招制敌！
全场哗然。
那些原本准备看笑话的人，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慕容云飞收剑回鞘，面无表情地走下台，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接下来的几轮，他势如破竹。
无论是剑法刁钻的对手，还是修为高出他一线的敌人，都在他那简洁、高效、却又凌厉无比的剑下，撑不过十招。
他心中的怒火，对宗门被诬陷的愤懑，对同门受辱的不平，全部都化作了剑刃上那一点寒芒。
他的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都要冷，都要锋利。
终于，他一路杀进了决赛。
他的对手，正是那个最近声名鹊起，战绩彪悍的黑马——惊雷剑派的首席弟子！
“有意思。”那个笼罩在斗篷下的神秘人走上台，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你的剑，很愤怒。让我看看，愤怒，能给你带来多强的力量。”
话音未落，他动了！
整个人化作一道青色的电光，瞬间消失在原地！
太快了！
慕容云飞瞳孔一缩，几乎是凭借本能，横剑于胸前。
“铛！”
一股巨力传来，火花四溅。神秘人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面前，手中的长剑上，缠绕着噼啪作响的雷电，剑招迅猛如雷，诡异莫测。
一时间，台上只见雷光闪烁，剑气纵横，两人瞬间交手了数十招。
慕容云飞被完全压制了。
对方的剑法，不仅快，而且力大无穷，每一剑都蕴含着雷霆的狂暴之力，震得他手臂发麻，气血翻涌。
“噗！”
一个疏忽，他的肩膀被剑气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台下的林小花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就这点本事吗？”神秘人沙哑地笑着，“你的愤怒，太肤浅了。”
他攻势更盛，剑上的雷光，几乎将整个论剑台照亮。
慕容云飞节节败退，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他知道，自己要输了。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沈清荷那双泛红的眼眸，闪过了林小花强撑着为宗门奔走的背影，闪过了秦正正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他心底涌起。
那不是愤怒，而是……守护！
剑者，锋芒也，亦是守护。
他手中的剑，不应只是宣泄愤怒的工具，更应是守护同门的壁垒！
“破晓！”
在被雷光淹没的最后一刻，慕容云飞发出了一声低吼。
他手中的“霜寒”剑，不再是冰冷，而是爆发出了一股璀璨而又温暖的光芒，如同撕裂漫漫长夜的第一缕晨曦！
这一剑，不再追求极致的速度与锋利，而是蕴含了一股生生不息，一往无前的决绝意志！
轰——！
晨曦之光与狂暴的雷霆，轰然相撞！
整个论剑台剧烈震颤，耀眼的光芒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当光芒散去，台上，只剩下一个站着的身影。
是慕容云飞。
他浑身是血，拄着剑，半跪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但他的眼神，却明亮得惊人。
而在他对面，那个神秘的惊雷剑派弟子，斗篷已经破碎，露出一张年轻而又震惊的脸。他的胸前，有一道深深的剑痕，虽未致命，却已让他失去了再战之力。
“我输了……”他喃喃道，“你那一剑……叫什么？”
“破晓。”
慕容云飞说完，便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缥缈仙宗，剑道考核，胜！
全场，一片死寂。
就在缥缈仙宗众人冲上台，扶住慕容云飞时，一个清冷威严的声音，响彻全场。
是月神长老。
他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高台之上。
“仙门定级，考核结束。缥缈仙宗，连过两关，按例晋级。”
林小花等人心中一喜。
然而，月神长老话锋一转：“但，丹心阁状告缥缈仙宗弟子窃取秘典一事，事关重大，影响恶劣。经长老会商议，三日后，将在审判殿，举行公开听证！”
审判殿！
听到这三个字，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论剑台上的喧嚣与荣耀，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在了缥缈仙宗这方小小的庭院之外。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与药草味，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慕容云飞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沈清荷正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着伤口，那些狰狞的剑伤，每一道都深可见骨，残余的雷霆之力如细小的毒蛇，不断侵蚀着他的经脉。若非他最后关头领悟“守护”剑意，以生生不息之念护住了心脉，恐怕早已道基尽毁。
林小花站在一旁，看着慕容云飞的伤势，又看了看角落里双目无神、抱着膝盖一言不发的沈清荷，一颗心像是被泡在冰冷的黄连水里，又苦又涩。赢了，可赢得惨烈。剑道的荣耀，暂时压下了丹道被诬的阴霾，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三天后的审判殿，才是决定宗门生死的真正战场。
“他娘的！”秦正正一拳砸在石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这帮孙子，太欺负人了！小花师妹，你别拦着我，我这就去丹心阁那帮龟孙的驻地，给他们来个‘方圆十里寸草不生屁’套餐！不把他们熏得连祖宗十八代姓什么都忘了，我就不姓秦！”
“你就算姓仙，现在去也只是匹夫之勇，除了把我们自己搭进去，没有任何用处。”林小花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冷静。她走到秦正正面前，盯着他通红的眼睛，“秦师兄，我知道你急，我比你更急。但现在，我们必须冷静。”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院中每一个人：“大师兄用命为宗门拼回了尊严，现在他倒下了。沈师姐受了天大的委屈，道心不稳。我们，是他们现在唯一的依靠。如果我们也乱了，缥缈仙宗，就真的完了。”
秦正正那股上头的火气，被林小花这番话浇熄了大半。他颓然坐下，抱着脑袋，满脸憋屈：“可我们能怎么办？证据在人家手里，长老也偏袒他们，那审判殿是什么地方，我可听说了，进去就没几个能囫囵着出来的！这不明摆着是鸿门宴吗？”
林小花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回桌边，摊开了自己那个从不离身的小本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丹心阁柳沧的言行，药道长老的反应，甚至连旁观者中哪些宗门露出了明显的敌意，她都一一记下。
可记下来又如何？在绝对的权势和规则面前，这些都显得苍白无力。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算计和谋略，在这种“不讲理”的局面下，是如此的捉襟见肘。难道，真的只能坐以待毙？
就在庭院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时，一个略显腼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请问……林小花师姐在吗？”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抱着猫的少年执事站在门口，正是自然道猫长老的弟子阿宝。他似乎有些怕生，尤其是看到院子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更是把怀里的猫抱紧了几分。
“阿宝执事？”林小花有些意外，“你来是？”
阿宝从怀里取出一个包裹，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我家师尊……哦不，是我家长老，让我把这个送来。它说，这是你们缥缈仙宗的东西，之前落在它那里了。”
林小花接过包裹，入手微沉。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的，正是那本被药道长老收走的，属于沈清荷的炼丹笔记！
“笔记！”沈清荷猛地抬起头，黯淡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彩。
林小花心中也是一动，猫长老？它怎么会……她立刻反应过来，这绝不是猫长老的意思，而是那位神秘的药道长老，借猫长老之手，将笔记送了回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事情还有转机？
“长老还说什么了吗？”林小花追问道。
阿宝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长老说……让你们别光顾着看旧的东西，有时候，新的东西……更有意思。哦，它还说，秦师兄的‘清心琉璃珠’快用完了，让秦师兄记得补货，账记在自然道头上。”
说完，阿宝像是完成了什么天大的任务，如释重负地鞠了一躬，一溜烟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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