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铭阳,进门二话没说,一头倒栽在炕上,用被子蒙着头,开始在被窝哭泣,媳妇夏青青,看得直发愣,正要询问,看到姑姑跟在后边,忙出来向姑姑询问情况。张静看到青青,只是招招手,回头向金珠的窑洞走去,夏青青立刻跟了过来。
金珠忙着家务,没看到铭阳身影,只见张静进了家门,吃惊的问:“静儿,你怎么回来了?家里不忙吗?铭阳没去找你吗?他录取的怎么样了?”金珠恨不得立刻知道全部情况。
“再忙,也得回来,出大事了,我亲自送铭阳回来,就怕他出事。”张静淡淡的说道。
张静的话,把金珠说愣了,她还没回过神,夏青青就进门了,忙问张静:“姑姑,到底出啥事了?铭阳回家,啥话没说,就用被子捂盖着头哭泣?是不是录取的学校不称心?”
金珠听了,急忙问张静:“到底出啥大事了?难道铭阳没被录取?他的分数线高于录取线呀。”
张静看着金珠和侄媳妇夏青青,叹了一口气说:“唉,分数够了顶什么用,政审没通过,铭阳被除名,上大学的事要泡汤了。”
“除名了?为什么?”金珠和儿媳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
张静答道:“有人举报,咱们家成分不好,铭阳是地主的后代,成分高就受限制。”
金珠直接骂道:“谁这么缺德?暗地举报?现在的父亲不是张良嘛,是贫农,也是党员呀?我明天就去找他讲清楚,看是谁暗地里使了瞎心眼?”金珠不服气要去找。
张静又说道:“还有一个推不去的理由。”
夏青青忙问:“啥理由?还能推不掉?铭阳不好出面,我去,惹下人是我的,和铭阳没关系。”
张静淡淡的说道:“你出面也没有用,已婚这事成了限制条件,档案表上,写得清清白白,我已去问过了,被挡了回来,你去,肯定也一样。”张静实话实说。
真是: 根正苗红是关键,阶级成分说了算。
唯恐蛀虫混其中,纯净队伍第一关。
夏青青听了,立马跳了起来,随口喊道:“这是啥狗屁理由?谁规定结了婚,就不能上大学了?这不是坑人是干什么?我去找他去,必须问个明白。”
张静又说道;“我们不了解,不知道这个规定处于那个条款,但招生办主任,就是拿这两条理由,把铭阳给坑住了,有啥办法?我们就违犯这两条,走到那里都说不过去,我去已经找过了,被人家怼了回来,不管你们谁去,回答肯定是一样的,因为档案上写的很明白。”
金珠被说的没了应对,想着,人家这样说,肯定就有政策依据,不会空口无凭的胡说,谁让咱触碰到这个红线了?他们就这么实在,出了事就只会在自身找缘由,自认倒霉。不像那些无理还要找邪理开脱自己的人,更不知道招生办卡住这些学生,却给有关系的人开了后门。
这时,夏青青突然哭出声来,边哭边说:“都是我害了铭阳,难怪铭阳伤心难过,这可怎么办呀?”夏青青觉得,铭阳的大好前程,就毁在自己的一念之间,现在只能是追悔莫及。
金珠和张静都失神发呆,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唯独能听到的是,夏青青的哭声。
真是: 都怪一时太任性,早知如此悔不能。
已成定局无法改,哭天喊地有何用?
就在她们一筹莫展之时,只见铭阳,抱着被子从院子直接走了出去,她们三人都追到门口。
夏青青忙问:“铭阳,你抱着被子去哪里?”铭阳一句都没回答,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金珠看着儿媳,又怕她失控,她可是有着身孕的人,便安慰她道:“铭阳心里烦,就让他出去清静清静,别理他。”三个人看着铭阳走出了大门。
张静想起昨天的事,就给金珠说道:“嫂子,都怪昨天我心急,把铭阳的身世说漏嘴了,他追着问,我只好实话实说了,没想到,他的反应太大了。”
金珠听了,叹了口气说:“他迟早都会知道,现在长成大人了,这个事都接受不了,那他也就太脆弱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了,等他清醒过来再说吧。”
张静又说道:“为了铭阳,我专门送回来,送到家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得需尽快回家,不敢耽搁,现在就要回去。”张静觉得,名扬送回来,自己的责任就尽到了,想着就要回去,站在这里看着闹心,也帮不了什么忙,何况马车得需还回去。
金珠听了,连忙说:“连累你来回要跑这么远的路,再着急,也要吃,我去给你做饭,吃了饭再走。”张静见拦她不住,就点头答应。
夏青青担心铭阳,看他走出去,心里意乱情迷,根本没听姑姑和婆婆在说什么的话,不停着朝大门外观望。金珠见状就说道:“青青,你担心铭阳怕他出事,要不,你去看看铭阳去了哪里?劝劝他,我去给你姑姑做饭,他们着急赶回去。”夏青青应了一声,忙拖着身子,去追铭阳,希望他千万不能想不开,他若出事,我和肚子里的孩子靠谁?
铭阳抱着被子,直接到了打麦场,在麦草垛上撕下碾碎的麦秆,睡在了麦草窝里。在铭阳心里,自己没有被录取,缘由就是和夏青青结了婚,他的举动表明,他不要和夏青青睡在一起。摆脱这种关系,就能达到泄气的目的,也许就能挽救一切。
夏青青尾随着铭阳,来到打麦场,远远看着铭阳的举动,心里刀绞般的难受。她能理解,一个满怀着理想,蓬勃向上,聪慧好学,在高考中取得了高分的他,突然被剥夺了一切,无异于把他推进深渊里,看不到希望和阳光时的那种绝望。
夏青青心里想,铭阳因自己受心伤,得需由自己亲去安慰他,她慢慢的走近铭阳,坐在他的身旁,轻轻的说道:“你睡在这里和睡在家里是一样的结果,何必糟蹋自己的身子骨?天下种庄稼的人也是一层人,他们还不照样活人?你还有我,还有我肚里的孩子,我们有的是力气,我就不信,就凭这我们俩,还能养活不了我们的孩子?你把心收收,也别难过了,这也许就是命运,没有享福当官的命,就只能认命种庄稼。”夏青青也只能看透世事,说着安慰的话。
铭阳突然坐了起来,指着媳妇说道:“什么命运?种庄稼的人,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能有什么出息?我就是被你害成这个样子,大好前程就这样给毁了,你让我认什么命?我不和你过了,我们离婚。”铭阳眼中泛红,咆哮般的吼道,也许是他气昏了头脑,也许是他找到了发泄口,口无遮拦,直接说出。铭阳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根本不管夏青青的感受。
听了铭阳的话,真心想安慰铭阳的夏青青,禁不住眼泪流了下来,但还忍着自己的情绪,不能随着铭阳的爆发而爆发,她泪声说道:“你在气头上,我不和你计较,只要你能消消气,骂我几句我能受得了,你就是不能糟践你的身体,我和孩子将来还指靠着你,你身子骨受伤了,我娘儿俩靠谁去?”夏青青还是动情的说着,希望铭阳能够明白。
名扬无情的说:“你走远,我不想看见你,我们必须离婚,和你过下去,有啥前途?”
真是: 前途无望就怨妻,胡言乱语不讲理。
不怪自己志不坚,只怪诱惑害了己。
夏青青的忍耐,也到了极限,火气被激发了出来,再也忍不住了,她针锋相对道:“张铭阳,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好心的劝你,你却对我发脾气?当时结婚,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吗?今天事出来了,你却怨我一个人?当初你抱着我风流快活的时候,你咋忍耐不住?你就知道怪我,我现在身怀有孕,你却能说出这丧良心话来,你还是人不是人?有没有一点担当?”
“我就不是人,我就不想和你过活,你就说啥时去离婚?”铭阳说出了不计后果的绝情话。
夏青青看着张铭阳绝情的样子,委屈的大声哭开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前途面前,张铭阳这么不近人情。句句话就像把尖刀,往人的心坎上扎,他疯狂了,到了不管不顾的境界,听到夏青青的哭声,就像没听到一样,用被子盖着头,不予理睬。
出门在院子里抱柴火的张静,听到窑顶上打麦场传来夏青青的哭声,急忙进了窑洞告知金珠。两人慌忙顺着门前坡路,向打麦场奔去,这青青挺着大肚子,她可是一身两命,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出事,万一出事,后果就是担当不起的大事。
两人扑到夏青青面前,只见她嚎啕大哭,金珠忙问道:“青青,你又是怎么了?铭阳一个人闹,你还觉得不够乱,你跟着闹啥?有啥话回去说,你的身子你不清楚吗?哭坏了身子怎么办?”她不明真相,反怨儿媳妇。
夏青青听到金珠的话,哭得更难过了,她大着肚子,铭阳也要和她离婚,她还顾盼啥?有啥好顾盼的?自己为铭阳怀着孩子,铭阳怎么就不体谅自己呢?不考虑自己也不考虑孩子吗?他怎么一点良心也没有?我当初就瞎了眼,看上了他?
张静看着睡在麦草堆里的铭阳,劝说道:“铭阳,为了你,多少人跟着你劳心费神,你咋就这么不懂事?上不了学,难道就活不成了吗?你看这世上的人,比你艰难的人多的是,他们还不照样活着,你看你有个漂亮懂事的媳妇,又马上当娃他大的人了?你还有啥想不开的?你咋就这么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你把青青气的出个一差二错咋办?你咋不考虑后果?”
真是: 相劝之言如清风,难以吹醒糊涂虫。
不计后果只为己,搅得人心难安宁。
金珠看劝不了青青,就对铭阳训斥起来:“铭阳,你起来,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就得顶天立地,就得经得起风雨。就这么一点事,你就被绊倒了,一点大丈夫的气概都没有。咱家还指靠你光耀门户,没想到,你是这个样子,见风就倒了?这以后还能成个啥事?”
金珠看着铭阳不理睬,就用激励的口味说道:“前辈的人,各个凌云壮志,他们的骨气,你怎么一点没传承下来,真给张家人丢脸了。”金珠拿出张家的家风,来训斥铭阳。
铭阳突然坐了起来,怒吼道:“你还给我提张家人?我就是被张家这成分害成了这个样子,张家给我这个成分,会压着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今生永无出头之日。我学习好,有什么用?我想光耀门户,出人头地,能办得到吗?现在这些,都成了白日做梦了。”
也许是张家的家族信念,或许是前辈人那种创业精神,在金珠心里立起了标杆,她就用这个标杆,衡量着下一代,来激励铭阳。没想到反倒被铭阳,用现实说得噎住了,没法应对,理念被现实击碎,并崩塌在当面。但金珠依然相信,做人一定要有担当,张家的先辈做到了,铭阳就应该继承先辈的遗风,不能被眼前的困难压倒。
金珠坚定的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个家你就得担起责任,青青就要临产,你得有一个做丈夫的样子,你这样不管不顾的耍孩子脾气,像话吗?张家先辈,各个顶天立地,也都以家为重,那个像你这个样子?遇到一点事,就破罐破摔,没了担当?”
“我不管,我就要和她离婚,日子不过了。”铭阳依旧脾气不改,对金珠怒吼道。
没有被录取,铭阳的精神境界,完全被击垮了,他没了顾忌,失去了道德观念,甚至失去了人性。站在自己自私的立场上,觉得对自己不利的事情,都是错误的。就连对他爱的死去活来的夏青青,都没让他灵魂苏醒,反而成了泄愤的对象,他完全沉浸在狭隘的世界观内不能自拔。
金珠听了,肺都要气炸了,难怪青青大哭,原来是铭阳说绝情话,就是再失去理智,话也不能这么说,这纯粹是失去了人性,和他那父亲一样,不留后路。
金珠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去,直接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她也要用拳头让他清醒。嘴里骂道:“我让你在这里胡说?你这个没有人性的东西,不让你清醒,你就不知道你姓啥为老几了?”金珠的举动,让夏青青顿时止住了声音,吃惊的看着婆婆金珠,她没想到,婆婆也会发威。
铭阳怒气冲冲的喊道:“我不是你的亲生的,你没有资格管我,我不要你管,你们都给我走。”
张静听了铭阳的话,一把拉着铭阳,在背上拍打着说:“铭阳,魔鬼瞒了你的心了,你咋啥话都胡说?你说你是不是魔怔了,你怎么能这样伤人的心?”金珠听了,心像刀割了一样难受。
真是: 世界宽大却无爱,对己狭隘不关怀 。
遇事魔怔心变坏,对亲恶言来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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