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指尖拂过那柄名为“青冥”的灵刃，触感微凉。
其内蕴藏的灵韵却与他魂海中那枚沉寂的珠子产生了一丝玄妙的共鸣，如同水滴落入深潭，激起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他心中一定，郑重将其收入怀中，再次拱手：“多谢枫大哥！”
“不必客气。”
枫秀摆摆手。他目光在白慕身上转了转，又瞥了一眼旁边静坐品茶、仿佛置身事外的涂山月，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正事既了……”
他话音拖长，带着点不怀好意的促狭，忽然又凑近白慕，用那种自以为很低、实则在场之人都能听清的音量飞快说道：
“贤弟啊，你看哥哥我在这通灵城装模作样这么多年，身边连个说体己话的红颜都没有，实在是凄清孤冷得很……
不如你跟月儿说道说道，让她别再整天冷着张脸，也多体谅体谅我……”
白慕听得眼角直跳，脚趾下意识地在靴子里抠了抠。
只觉得这位枫大哥行事跳脱，简直令人难以招架。他下意识地看向涂山月。
果然，涂山月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
她缓缓抬眸，视线如两道冰锥子，冷冷地钉在枫秀那故作可怜的脸上。
“枫、秀。”
她一字一顿，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让周遭温度骤降几分。
“你若是皮痒，我不介意帮你松一松。正好试试我新悟的几式神通，拿你这分身练手，倒也合适。”
枫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嗖地一下缩回原位，干笑两声：
“咳咳……玩笑，玩笑而已！
月儿你总是这般认真，无趣，无趣得很呐！”
他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根本不存在褶皱的衣袖，眼神飘忽，不敢与涂山月对视。
白慕强忍住扶额的冲动，赶紧开口，生怕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城主大哥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枫大哥，涂山前辈，此件事既已了，晚辈就不多叨扰了。”
枫秀闻言，立刻顺势下坡，恢复了几分城主的气度（虽然刚才已经碎得差不多了）。
颔首道：“也好。贤弟日后若有难处，尽管凭‘青冥’寻我。通灵城虽非铜墙铁壁，但护你一二周全，应当无虞。”
“不必客套。好了，此间事已了，我这分身魂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待下去，怕是要被底下那些老狐狸看出破绽。”
他说着，身形竟开始微微晃动，边缘处泛起水波般的涟漪，变得有些透明虚幻起来，显然维持这具分身的存在对他而言也并非全无负担。
他看向一直静坐旁观的涂山月，语气轻松地道：
“月儿，替我送送白小弟和他这两位……嗯，同伴。”
涂山月微微颔首，放下一直捧着的青瓷茶杯，起身，仪态依旧优雅从容。
枫秀又转向白慕，咧嘴一笑，带着点促狭：
“小子，前途险恶，好自为之。
若是哪天混不下去了，来通灵城，报我的名字，好歹能给你碗饭吃。”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迅速变淡，最终彻底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极淡的魂力波动，也很快消散无踪。
这位通灵城主，来得突兀，走得也潇洒。
白慕收回目光，心下却对这位“枫大哥”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观感。
看似跳脱不羁，实则心思深沉，手段更是莫测。
涂山月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温和却自带一份疏离：
“小家伙，请随我来。”
她引着白慕三人，并未走向来时的殿门，而是转向大殿另一侧。
只见她袖袍轻轻一拂，原本光滑如玉的墙壁上，无声无息地泛起波纹。
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悄然出现，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光线幽暗的甬道。
“城主府内外眼线众多，从此处离开，更为稳妥。”涂山月简单解释了一句，便率先步入其中。
白慕毫不犹豫，示意青月和许妙儿跟上。
甬道内壁镶嵌着散发柔和白光的灵石，照亮前路，空气微凉，带着陈旧的石材气息。一路向下，蜿蜒曲折，显然通往极深的地下。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微弱天光。
出口竟是一处隐蔽在山腹中的天然洞窟，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外面传来潺潺的水声。
涂山月拨开藤蔓，清新的空气涌入。
只见洞外是一条幽深峡谷，两侧峭壁耸立，一条溪流从谷中穿过。
“由此顺流而下，约百里便可离开通灵城直属地界。”
涂山月站在洞口，并未再往前送。
“之后的路，便需诸位自行小心了。”
白慕正色点头：“多谢涂山前辈提醒，晚辈谨记。”
涂山月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身影向后一退，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洞窟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峡谷中，只剩下白慕、青月和许妙儿三人，以及潺潺的流水声与偶尔掠过的风声。
“这位涂山前辈，和枫秀城主，还有婆婆……他们之间，似乎故事不少。”
许妙儿轻声道，美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白慕望着涂山月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都是些老狐狸啊。”
他甩了甩头，将那些纷杂的思绪暂且压下，脸上重新露出惯有的、带着几分锐气的笑容。
“走吧。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
青月早已默契地祭出那艘墨色飞辇，此次飞辇形态略有变化，更为小巧低调，通体流光也内敛了许多，悄无声息地悬停在溪流之上。
三人登上飞辇。
舱门关闭，飞辇贴着湍急的溪流，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向下游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蜿蜒的峡谷深处。
飞辇内，白慕摩挲着怀中那柄“青冥”灵刃，感受着其内蕴含的奇异灵韵，又想起枫秀那看似玩笑却意味深长的话语，以及涂山月最后的告诫。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
通灵城这潭水，果然比想象中更深。
但也……更有趣了。
“青月，”他忽然开口，“调转方向，我们先不去原定的地方了。”
青月操纵罗盘的手指微微一顿，侧头看他，眼中带着询问。
白慕眼中闪烁着算计与兴奋交织的光芒。
“既然收了人家的‘礼’，总得知己知彼。
找个安全的地方，我们先试试这位枫大哥给的‘联系方式’，到底灵不灵光。”
他又看向许妙儿，笑道：“顺便，也看看咱们老娘的名头，在这位城主大哥这儿，到底有多大的面子。”
飞辇在峡谷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改变方向，朝着更为荒僻的群山深处悄然而去。
就在这时，他袖中的那柄“青冥”灵刃似乎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流转开来，旋即又隐去。
…………
静室内，枫秀摸着下巴，看着白慕离去的方向，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收敛，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你看好的这小子，有点意思。魂海里……藏着好东西啊。”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旁边的人听。
涂山月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平淡：
“他的路，让他自己走。你少凑热闹。”
“啧，关心一下贤弟嘛……”
枫秀嘀咕了一句，见涂山月眼神瞥过来，立刻举手投降。
“好好好，不凑热闹，不凑热闹……我看看总行吧？”
他的身影开始缓缓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如同消散的烟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缕极淡的魂力余韵。
涂山月独自坐在桌前，目光落在窗外无垠的云海之上，静默了片刻，才极轻地低语了一句：
“变数已生……静观其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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