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把酒杯往桌上一墩，酒液溅出几滴在油乎乎的桌布上。他瞅着对面正给伊莎贝拉夹红烧肉的老周，喉结动了动：\"师傅，昨儿个荣誉室那金属盒，您揣哪儿去了？\"
老周夹菜的手顿了顿，筷子上的肉块 \"啪嗒\" 掉回盘子里。他嘿嘿笑两声，拿起酒瓶给皮埃尔续上酒：\"小皮啊，咱这二锅头够劲儿不？比你们那黑啤酒上头吧？\"
伊莎贝拉用叉子戳着碗里的丸子，蓝眼睛在汉斯和老周之间转了圈：\"周师傅，汉斯说的金属盒，是不是装着我父亲软盘的那个？\"
\"哎哎，吃饭呢说这个干啥。\" 老周给汉斯碗里塞了个猪蹄，\"你爸当年就爱吃这口，说胶原蛋白补脑子，搞设计熬夜不费劲儿。\"
汉斯把猪蹄扒拉到一边，声音沉了半截：\"师傅，您别打岔。那盒子里除了软盘和笔记本，是不是还有别的？\"
老周的脸一下子垮下来，放下筷子掏出旱烟盒，刚要往烟杆里装烟丝，被伊莎贝拉伸手按住：\"周师傅，这里不让抽烟的。\" 他悻悻地把烟盒揣回去，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咋就揪着这点事儿不放呢？\"
\"不是我揪着不放。\" 汉斯往前探了探身子，\"昨儿个伊莎贝拉说那笔记本上的签名有问题，您立马就从账本里翻出收据对比，好像早就知道那签名是假的。还有那金属盒，您藏得那么快，肯定有猫腻。\"
皮埃尔啃着酱肘子，含糊不清地插话：\"汉斯，说不定周师傅是怕那盒子丢了呢？毕竟是三十年的老物件了。\"
\"他才不是怕丢。\" 汉斯猛地一拍桌子，邻桌的人都扭头看过来。他压低声音：\"我昨儿个瞅见了，您揣盒子的时候，手在盒子底下摸了半天，那盒子肯定有夹层！\"
老周的眼皮跳了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上：\"你这小子，啥时候学会盯梢了？\"
伊莎贝拉放下刀叉，认真地看着老周：\"周师傅，如果里面真有别的东西，或许和我父亲的事有关。我叔叔虽然被抓了，但他在总部干了这么多年，会不会还有同伙？\"
老周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端起酒瓶想再倒酒，发现瓶子已经空了。他招手喊服务员：\"再来两瓶二锅头！要 56 度的！\"
服务员刚把酒送过来，老周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 \"唰\" 地白了，手都开始抖。汉斯凑过去一看，屏幕上显示着 \"派出所王警官\"。
\"王警官？\" 汉斯心里咯噔一下，\"咱厂没谁犯事儿啊。\"
老周按下接听键，嘴唇哆嗦着：\"喂，王警官... 啥？... 在哪个医院？... 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老周抓起外套就往外跑，汉斯一把拉住他：\"师傅，出啥事儿了？\"
\"你李叔... 就是看库房的老李头，今早在库房门口晕倒了。\" 老周的声音发颤，\"医生说... 说是被人打了，脑袋上有个口子。\"
汉斯腾地站起来：\"谁干的？！\"
\"王警官说... 库房最里面那铁柜子被撬了。\" 老周的脸皱成一团，\"就是咱放账本那柜子。\"
伊莎贝拉也跟着站起来：\"周师傅，我们跟您一起去看看。\"
四个人赶到医院时，老李头刚从急诊室出来，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看见老周就哭：\"老周啊，我对不起你啊... 今早起夜去库房检查，刚走到柜子跟前，就被人从后头一闷棍打晕了...\"
\"柜子里的东西呢？\" 老周抓住他的手。
\"我... 我醒来时柜子门敞着，里面的账本... 账本不见了！\" 老李头捶着床沿，\"都怪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反应也慢...\"
汉斯攥紧拳头：\"师傅，肯定是冲着那账本去的！\"
老周突然一拍大腿：\"坏了！我昨儿个从柜子里翻出账本和书信，顺手就放回去了！\"
伊莎贝拉皱起眉头：\"难道是我叔叔的人干的？可他已经被抓了啊。\"
正说着，王警官走进来，手里拿着个证物袋：\"周师傅，我们在库房门口发现了这个。\" 袋子里装着个黑色的皮质钱包，上面印着个金色的 \"R\" 字母。
\"这是鲁道夫的钱包！\" 老周失声喊道，\"当年他回国前，把这个送给你爸留作纪念，你爸一直收在铁柜子里！\"
汉斯心里一沉：\"王警官，库房有监控吗？\"
\"别提了。\" 王警官叹了口气，\"那边的监控前儿个就坏了，还没来得及修。不过我们在柜子上提取到了几个陌生指纹，正在比对。\"
老周突然转身往外走，汉斯赶紧跟上：\"师傅，您去哪儿？\"
\"回厂！\" 老周的脚步飞快，\"那铁柜子是我跟你爸盯着焊的，后面有块活动的铁板，里面藏着东西！\"
汉斯追上去：\"藏着啥？\"
\"去了你就知道了！\" 老周头也不回。
回到工厂库房，被撬的铁柜子歪在墙角，柜门耷拉着。老周蹲在柜子后面，用手在铁板上摸索着，突然 \"咔哒\" 一声，一块巴掌大的铁板弹了出来。他从里面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个锈迹斑斑的铜盒子。
\"这是啥？\" 汉斯凑过去。
老周打开铜盒子，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还有半枚断裂的黄铜徽章。照片上，年轻的汉斯父亲和鲁道夫勾着肩膀站在机床前，两人手里各举着半枚徽章，笑得一脸灿烂。
\"这徽章...\" 汉斯拿起半枚徽章，上面刻着齿轮图案。
\"当年你爸和鲁道夫约定，等合作项目成功了，就把这枚徽章拼起来。\" 老周的声音有些哽咽，\"后来鲁道夫突然回国，这半枚徽章就留在你爸这儿了。\"
伊莎贝拉拿起照片，手指轻轻拂过鲁道夫的脸：\"我父亲相册里也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只是他手里的半枚徽章不见了。\"
汉斯突然想起什么：\"师傅，那您藏起来的金属盒里，到底有啥？\"
老周从口袋里掏出金属盒，打开底盖，里面露出一张折叠的纸。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是用德语写的几行字，下面附着中文翻译。
\"这是...\" 汉斯瞪大了眼睛。
\"这是鲁道夫临走前写的。\" 老周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说总部有人想把你们的核心算法据为己有，让他在补充协议里做手脚。他没办法，只能表面答应，暗地里写下这个，让你爸保管好，说万一将来出了岔子，这就是证据。\"
伊莎贝拉看着那张纸，眼泪掉了下来：\"我就知道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汉斯攥紧拳头：\"那撬柜子的人，肯定是想找这个！\"
正说着，老周的手机又响了，是王警官：\"周师傅，指纹比对出来了，是鲁道夫的侄子，也就是伊莎贝拉的堂兄！我们已经布控了，估计很快就能抓到他！\"
挂了电话，老周长舒一口气：\"总算找到了。\"
汉斯看着那张纸，突然笑了：\"师傅，您早拿出来不就完了，还藏着掖着的。\"
老周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想藏啊？当年你爸嘱咐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把这东西拿出来。他怕这东西落到坏人手里，给工厂惹麻烦。\"
伊莎贝拉把纸小心翼翼地折起来：\"周师傅，这东西我得带回德国去，让总部的人看看，我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老周点点头：\"去吧。对了，你父亲的笔迹，真打算捐给我们？\"
\"当然。\" 伊莎贝拉笑了，\"我已经让我助理寄过来了，里面还有他对动态补偿算法的改进想法，说不定能帮上你们。\"
汉斯突然一拍脑袋：\"哎呀，光顾着说这些了，样机还没装回去呢！\"
老周笑着捶了他一下：\"你这小子，总算想起正事儿了。走，干活去！\"
三人往荣誉室走，夕阳透过窗户洒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汉斯回头看了眼库房，心里突然踏实了。他知道，不管过去有多少谜团，只要守住初心，就不怕任何风浪。只是他没看见，老周手里的铜盒子，在阳光下闪了一下，仿佛藏着更多没说出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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