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呼吸变得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曾经富丽堂皇的走廊如今已化作人间地狱。昂贵的地毯被鲜血浸透，凝结成暗红色的硬块，墙壁上飞溅的血迹如同抽象派的画作。记录着这场永无止境的杀戮。
散落各处的武器碎片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折断的弯刀，碎裂的匕首，扭曲的细针......每一件都见证着猎肠者一次又一次的败北。
第几次了...？
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纯白的骑士服早已看不出本色，袖口和衣襟被血液浸透后变得僵硬，手臂上的伤口正在缓慢愈合，但新渗出的鲜血很快又将布料染成暗红。
在战斗刚开始时，他还能大概地记下斩杀次数——二十次？三十次？那时的艾尔莎每次复活后，动作都会变得更加精准，她在不断学习他的战斗模式。
但现在...... 三位数...肯定超过了...
持续的高强度战斗已经开始影响判断力，视野边缘泛起模糊的黑斑。最糟糕的是。
他已经无法保证每一次都是致命伤。
\"哈啊......\"
艾尔莎的身影又一次从阴影中浮现。黑发凌乱地黏在脸颊上，脸上挂着令人不适的微笑。这次复活后，她的左臂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
\"怎么了...动作...变慢了呢......\"
没有回答。剑在手中微微发颤，死死盯着艾尔莎扭曲的手臂，胸口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至少让你毫无痛苦地离开......
这是卡莱尔一直坚持的原则。无论对方犯下何等罪行，死亡都应该是干净利落的。
没有虐杀，没有折磨——这是卡莱尔唯一可以给予恶人的怜悯。
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正在逐渐凝固，持续数小时的厮杀已经将他的精神磨砺成一根紧绷的弦，那些关于怜悯与正义的思考此刻都已变得遥远。
“噗嗤！”
剑刃斩入肉体的触感已经不再干脆利落。艾尔莎的身体被斜斜劈开，内脏与鲜血喷溅而出，温热的液体溅在卡莱尔的脸上，顺着他的下巴滴落。
“好疼……！”
艾尔莎的声音却带着扭曲的欢愉，紫色瞳孔因兴奋而收缩，“我能感觉到……这就是活着的感觉！果然，你最棒了……！”
赞美如同毒蛇般钻入耳中。卡莱尔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将剑从她的躯体中抽出，粘稠的血浆拉扯出一道暗红色的丝线。
又……一次。
他后退半步，调整呼吸，等待着熟悉的复活。
果然，仅仅一个呼吸的间隙，艾尔莎的身体便再次重组。她的肌肤恢复如初，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武器已经不再是最初的弯刀，而是一把刃口翻卷的匕首，钝得几乎无法称之为凶器。
但她依然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
卡莱尔的意识已经无法支撑复杂的战术思考，战斗变成了纯粹的本能，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做出反应。
左侧……匕首……喉咙……头部……
视线锁定艾尔莎的动作。她的攻击毫无章法，带着自虐般的疯狂，匕首不是刺向他的要害，而是以最痛苦的方式划向他的颈部。
卡莱尔微微侧身，避开直取咽喉的一击。身体已经迟钝，肌肉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但即便如此，他依然精准地找到了艾尔莎心脏的位置。
剑刃刺入胸腔的瞬间，熟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心脏被贯穿的震动，骨骼被切开的阻力，血液涌出时的温热——这一切他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熟悉得如同呼吸一般。
左小臂传来一阵锐利的疼痛，钝化的匕首深深砍进肌肉，卡在骨头上。卡莱尔甚至能听到金属与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
卡莱尔只是冷静地将手臂从匕首上扯出。鲜血顿时喷涌而出，随后没有粗暴地将艾尔莎的尸体踢开，而是缓缓地将她的身体从剑上移下，落在地上。
随后，低头看向插在手臂上的匕首，伸手握住刀柄，猛地拔出。鲜血顺着伤口涌出，将匕首扔到远处，任由体内的玛娜缓缓流转，修复着受损的肌肉与血管。
下一次……
他抬起头，看向艾尔莎即将复苏的位置。
……再来吧。
——————
艾尔莎在又一次复活的间隙，凝视着眼前这个已经杀死自己上百次的男人。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弧度，心脏因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而微微发烫。在过去作为处刑人生涯中，她见过太多所谓“高贵之人”的丑态——那些衣冠楚楚的贵族在死亡面前痛哭流涕，道貌岸然的家伙在酷刑下哀嚎求饶。
但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的骑士却截然不同。
即使面对她这样不死的怪物，他的剑刃依然保持着惊人的克制。没有虐杀，没有泄愤般的凌虐，甚至在她短暂“死亡”的瞬间，他都会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身体放下，而非粗暴地踢开。
是那种……会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的类型呢。
瞳孔微微扩大。她能清晰地看到卡莱尔的状态正在恶化——剑的轨迹不再如最初那般精准，白色的骑士服早已被鲜血浸透成暗红色，裸露的皮肤上遍布深浅不一的伤口。
但最令她在意的，是他眼中始终未曾改变的东西。
怜悯。
为什么……要怜悯我？
这个疑问在她又一次被贯穿心脏时得到了解答。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她清晰地看到了卡莱尔放大的瞳孔中映出的情绪——那不仅仅是单纯的怜悯，更是某种深沉的、近乎自责的痛苦。
啊……原来如此。
当艾尔莎再次睁开双眼时，她明白了。
这个愚蠢的家伙，竟然在为她承受的痛苦而感到悲伤。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他们第一次交锋时的场景——那时的卡莱尔还不知道她能复活。当他以为终于终结了这个伤害他特殊之人的杀手时，那双湛蓝眼眸中浮现的情绪，曾让艾尔莎困惑许久。
现在她终于懂了。
那是【悲伤】。
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悲伤。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杀手。
指尖微微颤抖。她本该嘲笑这种软弱的情绪，本该用最恶毒的语言戳穿这种虚伪的善意。但胸腔中翻涌的热流却让她无法开口。
骑士大人……你真是……太可爱了……
指尖轻轻抚过自己刚刚复原的肌肤，那里还残留着被剑刃贯穿的幻痛。每一次死亡，都像是被他的存在深深烙印在灵魂上，既痛苦又令人沉醉。
但是……我不想被理解啊。
这种感觉让她既兴奋又焦躁。在漫长的杀戮生涯中，她早已习惯了他人眼中的恐惧、憎恶或是欲望。那些情绪简单易懂，就像猎物的鲜血一样纯粹。但此刻卡莱尔眼中的东西却截然不同——那是她最不愿面对的，最陌生的东西。
“来吧……让我感到幸福吧……\"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的诅咒，带着信徒祈祷般的虔诚。
想要践踏他的生命。
这个欲望在胸腔中疯狂膨胀，几乎要撑破她的肋骨。艾尔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这是某种原始的冲动。对死亡的蔑视，对生命的亵渎，这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
活着……就要践踏死亡……
这个信条早已融入她的每一滴血液。每一次呼吸都是对死神的挑衅，每一次心跳都是对生命的嘲弄。而现在——
眼前这个固执的家伙，这个宁愿自己遍体鳞伤也不愿施加痛苦的男人，简直是最完美的祭品。
\"杀了我……就像之前那一百次一样……用你的剑贯穿我的心脏……\"
手指抓住剑刃，任由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鲜血顺着银白的剑身流淌。
\"然后……\"她的瞳孔里面盛满了疯狂的期待，\"让我看看……你的怜悯……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再坚定的意志，在无止境的杀戮面前都会土崩瓦解。艾尔莎是如此相信着。
很快……很快你就能明白了……
艾尔莎在心底轻声呢喃。
活着本身就是一场虐杀。
而她，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个真理，烙印在这个骑士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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