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公主得到参观广州港市舶司海船的许可,如同拿到了打开一扇新世界的钥匙。她并未耽搁,数日后便在鸿胪寺官员和兵部派出的低阶武官的陪同下,南下广州。
广州港的繁华与忙碌,远超她的想象。桅杆如林,帆影蔽日,来自阿拉伯、波斯、天竺乃至更遥远国度的商船云集。但最吸引她目光的,自然是停泊在专用码头、那几艘如同海上城堡般的大唐“楼船”和“扶桑级”战舰。
她被允许登上了一艘正在进行例行维护的“扶桑级”战舰。脚踏在宽阔坚实的甲板上,抚摸着那高耸的、采用硬帆与索具巧妙结合的桅杆,仔细观察着甲板上布置的床弩和那些被油布覆盖、形状奇特的装置,玛丽的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渴望。
“公主请看,”负责介绍的市舶司官员不无自豪地指着船体,“此船采用水密隔舱设计,即便一两个舱室破损,亦不致沉没。这船尾的舵,比起传统的舵桨,操控更为精准省力……”
玛丽碧绿的眼眸闪烁着精光,她不仅看,更不停地提问,问题往往直指关键:“这桅杆和帆索的设计,似乎能更好地利用不同方向的风力?这水密隔舱,是如何保证各舱室之间绝对密封的?那些被覆盖的,是传闻中能发出雷霆之威的武器吗?”
她的问题让陪同官员有些招架不住,只能以“此乃工部机密”或“将作监巧思”等语含糊带过。玛丽也不强求,只是将这些细节牢牢刻在脑海里。
参观结束后,她并未返回长安,而是留在广州,通过法兰克使团带来的商人网络,开始大量采购大唐的生丝、瓷器和茶叶,同时,她让人放出风声,说法兰克王国愿意用他们掌握的、关于西欧各国军事部署、地理详情乃至一些独特的金属冶炼技术,来交换大唐的造船技术,特别是水密隔舱和高效舵系统的设计图纸。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技术交换提议。玛丽很清楚,完全获取大唐的核心造船技术难如登天,但若能获得一两个关键子系统,对法兰克乃至整个西欧的航海技术都将是巨大的飞跃。她的行动迅速而直接,将外交博弈推向了更实际的利益交换层面。
消息传回长安,兵部和工部对此议论纷纷。有人认为这是窥探西方情报的良机,有人则坚决反对以任何形式输出核心技术。最终,决策权交到了李琰手中。
李琰对此不置可否,既未同意,也未明确拒绝,只是将玛丽的提议暂时搁置,命鸿胪寺继续与法兰克使团周旋。他深知,技术优势是大唐维持霸权的关键之一,不能轻易予人,但玛丽的提议也确实提供了一个了解西方的窗口。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更能平衡利益与风险的时机。
就在玛丽于广州积极活动之时,长安宫中,一个静谧的夜晚,一场意料之外的“私会”悄然发生。
那夜月华如水,李琰批阅完奏章,忽觉心中烦闷,未带随从,独自一人信步走向太液池畔,想借夜色清辉以静心。行至池边九曲回廊深处,却隐约听到一阵压抑的、极低的啜泣声。
他循声望去,只见月光下,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凭栏而立,肩头微微耸动,正是艾琳公主。她未着华丽的宫装,只穿着一件素雅的月白常服,金发如瀑般垂下,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此刻的她,褪去了平日那份刻意维持的从容与智慧,显得格外脆弱与真实。
李琰脚步微顿,正欲悄然离开,以免惊扰。艾琳却似乎察觉到了动静,慌忙转过身,抬起泪眼。看到是皇帝,她更是惊慌失措,急忙用衣袖擦拭眼泪,想要行礼,却被李琰抬手制止了。
“公主何事伤怀?”李琰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平和了许多,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严。
艾琳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声音带着哽咽:“惊扰陛下圣驾,艾琳罪该万死……只是……只是今日收到拂林来信,言及故乡……故国局势愈发艰难,大食兵锋日亟,母亲心力交瘁……艾琳身在大唐,虽蒙陛下恩宠,却无法为母分忧,不能为国效力,思之……思之不禁悲从中来……”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对故国命运的担忧和身为公主却无能为力的自责。这份在夜深人静时、卸下所有伪装后流露的真情,比任何精心准备的言语或表演,都更具打动人的力量。
李琰沉默了片刻。他自然知道拂林如今在阿拉伯帝国压力下的窘境。看着眼前这位平日努力展现坚强与智慧的异国公主,此刻如同迷途羔羊般无助,他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丝怜惜。
“国运兴衰,自有定数,非一人之力可挽。”李琰缓步上前,与艾琳并肩立于栏杆前,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池水,“拂林既已归附大唐,朕自不会坐视不理。公主孝心可嘉,然亦需保重自身。”
他的话语虽未给出具体承诺,但那句“不会坐视不理”,已是对艾琳最大的安慰。感受到身边帝王罕见的温和态度,以及话语中隐含的庇护之意,艾琳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碧蓝眼眸,望向李琰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侧脸,一种超越了政治算计、掺杂着感激、依赖与一丝莫名情愫的情绪,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陛下……”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不再完全是悲伤。
李琰转过头,对上她那如同被雨水洗过的湛蓝眼眸,月光下,她那带着泪痕的绝美脸庞,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与美丽。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拂去了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指尖触及那微凉细腻的肌肤,两人似乎都微微一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暧昧的气息。这一刻,没有帝国君臣,没有利益权衡,只有月光下的男女。
但这份静谧并未持续太久。李琰很快收回了手,恢复了帝王的冷静:“夜凉露重,公主早些回去歇息吧。”说罢,他转身,身影缓缓消失在回廊的阴影中。
艾琳独自留在原地,抚摸着刚才被皇帝触碰过的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温度。她的心怦怦直跳,脸上泛起红晕,之前的悲伤已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所取代。这次意外的暗夜私会,如同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她预想的还要深远。
东宫,凝香殿。
拉什米卡的权力渗透并非一帆风顺。太子妃王氏家族虽暂时受挫,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无法直接攻击拉什米卡,便开始从侧面施加压力。
几名依附于太子妃家族的东宫属官,联名上书太子,以“维护储君清誉”、“防止内外勾结”为由,委婉地劝谏太子,不应过度倚重“内眷”处理外务,更不应将东宫产业、人事之权轻易假手于人,以免授人以柄,惹来非议。
这些奏章措辞恭敬,看似为国为君,实则剑指拉什米卡。李琮看到这些奏章,心中不免有些烦躁和犹豫。他虽宠爱拉什米卡,但也深知人言可畏,尤其是涉及到权力和名声。
拉什米卡察觉到李琮的微妙变化,她并未惊慌,也未直接辩解,而是选择在一个李琮心情较好的夜晚,依偎在他怀中,用一种带着委屈和不解的柔弱语气说道:“殿下,妾身近日听闻一些风言风语,说妾身……僭越干政……妾身真的好生害怕。妾身所做一切,不过是想为殿下分忧,让殿下能更专注于大事……若是因此让殿下为难,惹来非议,妾身……妾身情愿什么都不管,只安心侍奉殿下就好……”
她以退为进,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全心全意只为太子着想的、受委屈的位置上。李琮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想起她往日里的聪慧和帮自己度过的一次次难关,心中那点犹豫顿时被怜惜和信任所取代。他搂紧拉什米卡,安抚道:“爱妃不必理会那些腐儒之言!本宫信你!东宫之事,本宫心中有数!”
拉什米卡的成功,在于她不仅抓住了太子的权欲,更牢牢掌控了他的情感依赖。这场围绕东宫控制权的暗斗,暂时又以拉什米卡的胜利而告一段落。
新唐洲,望唐堡。
与“鹰喙族”的盟约,如同在“山与太阳之子”这个庞然大物的身边,埋下了一颗钉子。陈永昌严格遵守盟约界限,并未向北部山区扩张,而是集中力量巩固望唐堡和金溪谷,同时通过贸易,从“鹰喙族”和“水藓”部落那里,获取更多关于内陆的情报。
“山与太阳之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们对沿海地区的零星骚扰减少了,但据“鹰喙族”传来的消息,那个强大的部落联盟正在加紧整合内部,并似乎在南方雨林方向也有所动作,可能与“迷雾之子”发生了新的冲突。
陈永昌乐见其成,让这两个潜在的威胁互相消耗,对望唐堡最为有利。他继续执行着朝廷“稳健经营、情报先行”的策略,耐心地等待着时机。
索菲娅在将作监的研究取得了新的进展。她与李三水合作,成功地将一种简易的滑轮组应用到了码头装卸货物上,虽然原理简单,却有效减轻了劳工的负担,提高了效率。这个小创新再次得到了将作监的嘉奖。她似乎找到了在大唐体制内实现自我价值的完美路径,沉浸在技术研究的乐趣中,对于宫廷内的情感波澜,似乎并不那么关心。
技术交换的博弈在南方港口暗流涌动,月光下的私会在宫廷深处撩动心弦,东宫的权力暗斗暂息又起,而新大陆的棋局则在耐心与等待中徐徐图之。帝国的方方面面,都在欲望、智慧与情感的复杂交织中,不断塑造着未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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