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晓树的种子在长安皇苑破土那日，晨曦中竟同时出现了七色彩虹。匠作监的老园丁跪在嫩芽前，颤声禀报：“陛下，此树一夜长高七尺，叶片的纹路会随人言变化……”
李琰俯身细看，只见翡翠般的叶片上，正缓缓浮现出他心中所思的篆文。更奇的是，当上官婉儿用突厥语对阿史那云说话时，叶片立刻显出两种文字并列的纹样。
“真乃天赐通译之宝。”阿尔忒弥斯公主轻抚叶片，叶片随即浮现希腊文注释，“看来星河契约网络所赠，皆是深思熟虑之物。”
三个月后，第一批通晓树苗分植各洲。在君士坦丁堡的圣索菲亚大教堂旁，树苗长成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一幕：当东正教神父诵经时，树叶显现希腊文；穆斯林宣礼声起，叶纹转为阿拉伯文；而路过的唐商说话时，叶片又现汉字。
“这不是翻译，”莉拉在星际艺术院的首次讲座上解释，“是心意共鸣。树感知的是语言背后的情感与智慧，而非单纯字符。”
最神奇的案例发生在江南书院。一个聋哑学童无意间触碰通晓树，叶片竟浮现出他心中所想的水墨画。书院山长发现后，特意请来各族学子试验——盲人学子触叶，叶片呈现凹凸纹路；不善言辞的草原少年抚叶，叶上跃出奔马图景。
“此树能通心意，破障壁。”李琰诏令天下，通晓树列为“文明公器”，严禁私占。每株树下设“通译亭”，由契约学院学子轮流值守，助民沟通。
然而纷争随之而来。在撒马尔罕，保守派毛拉指责通晓树“扰乱真主独一的教诲”；在罗马，残余元老声称此树是“东方巫术”；就连长安西市，也有老儒生抱怨：“人人都能互通，还要学问作甚？”
星际艺术院设在骊山南麓，原是一处废弃的皇家别苑。莉拉亲自设计改造：主馆穹顶镶满发光水晶，能模拟各星系的星空；东厢设“音律堂”，收藏三千文明的乐器；西廊为“丹青阁”，墙壁采用特殊涂料，可随时呈现创作者心中景象。
开院当日，莉拉邀请李琰试笔。在铺开的长卷前，她轻声说：“陛下心中最珍视的景象，便是最好的开院之作。”
李琰沉思片刻，提笔却非作画，而是写下“和而不同”四字。墨迹未干，神奇之事发生：每个字开始幻化—— “和”字变作各文明代表携手共舞的剪影，“不”字化为千姿百态的花朵，“同”字则演变成星空下的地球全貌。
“这便是契约精髓。”莉拉眼中星云流转，她轻触画卷，那些幻象竟脱离纸面，在殿中翩然舞动，“艺术本该如此，既存本真，又容万变。”
此后，莉拉常邀皇帝品鉴新作。某夜月下，她在太液池畔演示织女星的“光织术”：纤指轻引，池中倒影的星光便被编织成流动的锦缎，缎上图案随观者心绪而变。
“陛下初见妾身时，”莉拉忽然低语，手中光缎泛起温柔的霞色，“心中想的是‘此异星来客，是敌是友’，如今呢？”
光缎转为深邃的星河蓝，其间闪烁着金色的信任之光。李琰尚未答话，莉拉已将这段光缎轻轻披在他肩上：“此缎名‘心迹’，赠予陛下。愿两界之情，永如此光澄澈。”
随着地球正式接入契约网络，来访者渐多。首批抵达的是“天琴星”的学者团，他们形如发光的水母，通过色彩变幻交流。这些学者对大唐律法兴趣浓厚，整日泡在刑部翻阅卷宗。
“他们的文明没有成文法，”莎维德丽公主翻译着色彩序列，“全靠群体意识维持秩序，故而对律典之学惊叹不已。”
第二批来客则棘手得多。“猎户星商团”驾着狰狞的矿石舰船降临，开口就要购买通晓树的培育技术。被拒后，首领——一个覆满晶体鳞甲的三眼生物——冷笑：“契约网络里，弱小文明的珍宝往往守不住。”
关键时刻，纳迪亚从北极冰城取来了先祖遗物：一块记载着上古星际贸易准则的水晶碑。碑文显示，猎户星先祖曾签署“文明资源保护公约”。
“贵方若强取，”李琰平静地展示碑文拓片，“便是背弃先祖之约，契约网络中将无立足之地。”
商团悻悻离去，但临行前留下警告：“反契约的‘暗潮’已盯上你们。好自为之。”
最特殊的访客在深秋抵达。那是一片会飞行的枫叶状生物，自称“诗星使者”。它们不关心科技律法，只求收录各文明诗歌。在翰林院，当学士吟诵《春江花月夜》时，使者们集体发出风铃般的和鸣，枫叶身躯上浮现出与诗意对应的光纹。
“美能跨越一切隔阂。”为首使者在离去前，留下了一枚会随时间变幻诗句的光种，“此物种下后，每日子时显现一句宇宙各族的诗。愿地球永存此诗心。”
就在星际交流如火如荼时，后宫连传喜讯。先是上官婉儿诊出再度有孕，太医令把脉后惊喜道：“脉象如珠走盘，似是双子之兆。”阿史那云从漠北送来九十九匹白驼绒，亲自为未出生的孩儿缝制襁褓。
更意外的是莉拉的变化。某日她在星际艺术院晕倒，太医检查后发现，这位光质生命体竟在演化出类似人类的孕育特征。
“光裔与血脉的共鸣，”帕莉黛研究后回禀，“莉拉阁下长期接触皇室成员，又深度融入地球文明，身体在自发调整以适应两界桥梁的角色。”
莉拉苏醒后，腕间多了一道与李琰所披“心迹”光缎同源的纹路。“这是契约联结的印记，”她轻抚纹路，光晕温柔，“妾身愿为两界诞育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星地之子’。”
消息传出，朝野哗然。保守大臣联名上奏，称“异种通婚，有悖人伦”。李琰将奏章带至通晓树下，树叶竟同时显现出三百种文明关于“爱无疆界”的记载。
“诸卿请看，”皇帝指着叶纹，“连草木都懂得的道理，人何以惑？”
婚仪定在冬至，融合了唐礼与织女星光典。莉拉身着光丝织就的嫁衣，行礼时整个长安城的通晓树同时发光，叶片浮现各文明的祝福文字。最奇妙的是，夜空中的织女星那夜格外明亮，星光如纱垂下，笼罩太庙。
归一教残党的行踪终被发现。郑海的水师在南海追捕海盗时，意外截获一艘改装过的阿拉伯商船。船舱里除了归一教徒，还有几个形貌诡异的外星生物——它们皮肤如同流动的暗影，正是猎户星商团警告过的“暗潮”成员。
“他们在搜集地球的文明弱点。”刑部审讯后得出可怕结论，“暗潮专门破坏契约网络，手段是让文明内部产生分裂，自我毁灭。”
几乎同时，各洲陆续出现怪事：通晓树开始显现挑拨离间的虚假信息，契约学院学子无故反目，连星际艺术院的藏品都遭到了能量腐蚀。
“这是心智侵蚀。”莉拉检测后确认，“暗潮掌握了干扰契约能量的技术。”
最危险的袭击发生在泰山封禅前夕。一伙暗潮特工潜入迎星台，企图破坏地球与契约网络的连接装置。幸而承曜皇子当夜正在台顶观星，额间胎记提前预警，卫队及时赶到。
激战中，暗潮头目狞笑：“你们真以为契约是保护？那是枷锁！自由文明应当肆意生长！”
“肆意生长的藤蔓终将绞死自己依附的大树。”李琰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传出——他早已在迎星台布下天罗地网。随着皇帝一声令下，各洲契约圣地同时发射能量波，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契约符文，将暗潮特工的能量完全压制。
平定暗潮袭击后，李琰启动了“文明锚定计划”。该计划包括：在各洲建立契约能量塔，稳固地球的契约联结；编纂《星际外交典则》，规范与异星文明的往来；设立“星河护卫军”，由各文明精锐混编而成。
“我们不能永远依赖先祖的遗产，”他在朝会上对文武百官说，“地球文明，当有守护契约的能力与担当。”
承曜皇子主动请缨担任首任护卫军统领。这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在北极平乱时已展现出非凡的统率力。他的第一批部下包括：擅长星空导航的因纽特战士、精通能量操控的织女星光裔、能预判危机的契约学院学子。
“我们的优势在于多样性，”承曜在首次演兵时说，“正如契约本身，不同的文明各展所长，互补所短。”
与此同时，星际艺术院产出惊人成果。莉拉主持编纂的《宇宙艺术谱系》首次系统梳理了三千文明的审美源流；莎维德丽公主谱写的《星海交响曲》，在织女星演出时引发了跨越光年的共鸣；就连通晓树也在艺术熏陶下，开始自发创作——叶片会组合成从未见过的诗意画境。
冬至夜，李琰在重建的明堂接受万国朝贺。这一次，不仅有地球各文明代表，还有十余个契约网络成员星的使者。明堂穹顶被改造成星空投影，各星系的景象缓缓流转。
典礼高潮时，莉拉携新生女儿登场。这个被取名“承光”的女婴，有着人类的形貌，但眼眸中流转着星云，肌肤泛着珍珠光泽。当她啼哭时，全场通晓树同时发光，叶片显现出“和平”“希望”“未来”的各星文字。
“这便是契约的具现。”织女星使者代表整个网络发言，“新旧交融，血脉相连，文明因交流而永葆生机。”
宴席间，李琰离席至露台。上官婉儿与阿史那云悄然跟来，一左一右为他披上裘氅。
“记得当年，”婉儿望着星空下万国使节欢宴的景象，“陛下说要将大唐文明播撒四海。如今何止四海，已是星河了。”
阿史那云轻笑：“草原有句老话：雄鹰飞得再高，总要回巢。陛下筑的这个巢，如今装了整个星空呢。”
李琰执起二妃的手，又望向殿内正与各星使者交谈的莉拉。承光在母亲怀中安睡，小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抓握，仿佛要握住流转的星光。
“朕这一生，”他轻声说，“最幸之事，非征服多少疆土，而是得遇诸位，共筑此万世基业。”
庆典过后，契约网络传来紧急召集令。原来暗潮势力在多个星系同时发动袭击，目标直指契约核心的“谐振星”。地球作为新晋成员，被请求派遣特使参与星际联军。
“这是试炼，也是机遇。”李琰在御前会议上定策，“承曜率护卫军精锐参战，让星河见识地球文明的担当。”
出征前夜，李琰将承曜唤至凌烟阁。二十四幅功臣画像下，皇帝取出一柄古朴长剑——那是太宗皇帝的佩剑，已传承百年。
“此剑名‘定寰’，”李琰为儿子佩上剑，“昔年太宗皇帝持之定鼎中原，朕持之统合万邦。今日予你，愿你不负此名，为寰宇定太平。”
承曜单膝跪地，额间胎记灿若晨星：“儿臣必让群星知晓，地球文明不仅是契约继承者，更是守护者。”
翌日黎明，百艘新式星舰从地球升起，舰体上绘着融合各文明象征的徽章：龙纹环绕橄榄枝，星图映衬和平鸽。在泰山之巅，通晓树林无风自动，叶片齐现同一句各星文字：
“去罢，带着契约之光。归时，星河为证。”
舰队跃入超空间的那刻，长安城的钟鼓齐鸣，万国使馆同时升起所属文明的旗帜，仿佛整个地球在为之送行。
李琰站在观星台上，直到舰队的光芒完全消失在深空。朝阳升起，照亮这个已经走出母星、迈向星海的文明。
而他知道，无论子孙飞得多远，契约的根系永远深扎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这，才是真正的万世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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