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不开的黑暗,如同黏稠的墨汁,包裹着一切。
说真的,林然其实很讨厌黑暗。
在黑暗中,视线受阻,感知钝化,未知的危险总是潜藏在视觉的盲区里。
此刻,她站在一片黏腻的血泊中,脚下传来令人不快的触感。
身旁,一具魔兽的残骸仍在微微抽搐,骨骼以诡异的角度刺破皮毛,显然是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捏碎、撕裂。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宁浅月的身影飘然而至,她的灵体泛着淡淡的光辉。
“没事吧?”
林然从短暂的出神中回转,目光扫过地上的魔兽残骸,轻轻颔首。
“是只中阶魔兽,空有速度,没有威胁,【边界线】是一条空间裂缝,没有弱点,至少我看不见。”
她顿了顿,眼眸微微一动,“以及,我师兄也进来了。”
对于泰无忌的实力,她并无太多担忧。
宁浅月并未接话,反而沉默下来,黛眉紧蹙,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前所未有的凝重。
“怎么了?”林然察觉到她的异常,有些疑惑。
宁浅月脸色难看地转向林然,“这里……给我的感觉,很熟悉……非常熟悉……”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林然已经从她眼中读出了答案,两人视线交汇,几乎异口同声地吐出了那个名字。
“断魂崖!”
宁浅月语气骤然转急:“先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
她迅速补充,打断了林然可能对泰无忌产生的顾虑,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不用担心你那个师兄,他已经在那个方向……开始手撕魔兽了。”
周遭是无尽的黑暗,吞噬着光线与声音。
林然没有犹豫,目光锁定黑暗中唯一一处散发着微弱、朦胧光亮的方向,身形一动,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灵宫之中。
原本蜷缩着的白淞和飘忽不定的恶愿,几乎同时抬起了脑袋。
白淞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身下柔软的“垫子”,疑惑地开口:
“这里的感觉……好熟悉噢。”
恶愿下意识扭动了一下,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在视线对上白淞身下那双沉寂无波的兽眸时,悻悻地闭上了嘴。
然而下一秒,它就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并非是灰狗,而是白淞幻化出的人型模样。
白淞龇着牙,奶凶奶凶地逼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说!”
恶愿:“……这里,是我的老家,断魂崖。”
它不情不愿地承认。
不过,看噬岁这副依旧没有恢复记忆的征兆,恶愿眼珠超绝不经意地转动,拼命向灰狗的方向使眼色,暗示得几乎快要抽筋。
可惜,白淞完全没能领会它这“眉来眼去”的深意。
白淞皱着眉:“我还没用力呢,你抽抽什么?”
说完,便松开了恶愿,转而将旁边安静待着的灰狗一把捞进怀里,满足地蹭了蹭。
“小灰灰,你好软啊。”
其实一开始,当白淞从沉睡中苏醒,发现主人身边居然多了这只灰狗时,它是有些伤心和吃味的。
结果没想到,主人好像并不怎么待见这只狗,而这灰狗却偏偏喜欢用那双湿漉漉、无辜的狗狗眼专注地盯着自己,不仅主动给它当柔软舒适的床垫,还时不时殷勤地帮它舔毛梳理,天天黏在它身边。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成功把白淞哄得找不着北,那点小小的不满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恶愿:“……”
它看着白淞那副被“美狗计”迷惑的样子,一阵无语。
再次对上灰狗那带着无声警告的眼神,恶愿撇了撇嘴,索性不再理会这对,身形一晃,直接飘出了灵宫。
一离开灵宫,外界那浓郁精纯的黑暗能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源源不断地涌入恶愿的体内。
它那原本因能量匮乏而有些萎靡的形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膨胀起来,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也变得强横起来。
在看见林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恶愿还是条件反射的瑟缩了一下。
但随即,感受到体内充盈的、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又立刻挺了挺胸膛。
“林然!”
恶愿的声音带着一丝扬眉吐气的得意,“我现在可不怕你了!在这里,你杀不死我了!”
这里是它的主场,能量取之不竭,它甚至自信到就算硬接林然十次攻击,也能用三天时间恢复!
见林然只是淡淡地瞥了它一眼,并未回应,甚至脚步不停地继续朝着那点微光前进,恶愿本可以立刻转身,投向自由与力量的怀抱,逃离这个一直束缚、威胁它的存在。
然而,它的身形却诡异地停滞在原地,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
恶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飘了过去,窝在了林然头顶,那个曾经白淞和安静争抢过的“宝座”。
它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喂,我可要跑了,你真不准备动手除掉我?以绝后患?”
林然的步伐未曾停歇,平静扫过几乎与周遭黑暗融为一体的恶愿,淡淡回应:
“明知故问。”
恶愿被戳穿心思,有些不自在地哼哼了两声,随即又像是为了找回场子,幻化出与林然一模一样的面容和身形,浮到她面前,贴近她的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低地、带着几分恶意地笑道: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它模仿着林然的表情,却显得格外诡异。
“像一头被人蛊惑,主动走入陷阱,待宰的羔羊。”
“没想到吧,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林然,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
它试图从林然眼中找到一丝恐惧或动摇。
然而,林然依旧毫无反应。
恶愿眼中的光芒闪烁了几下,最终,那点挑衅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泄去,它变回了那团模糊的黑气。
“嘁,没意思。”
它嘟囔着,“你以前没灭了我,我现在……也不趁人之危杀你,我们两清了,我不欠你的,走了!”
说完,恶愿的形体开始波动,一点点散开,化作更淡薄的黑气,似乎就要融入这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林然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向着那点微光掠去,迅速消失在恶愿的感知里。
许久,在那片只剩下黑暗的空寂中,才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冷哼。
“真冷漠。”
那团即将彻底散开的黑气一凝,终究没有追向林然离去的方向,而是转向了另一个它更为熟悉、气息更让它舒适的区域。
“……好歹,当初也算救过你一命。”
“你还欠我一颗心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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