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西王母那双凤眸微微凝滞，她看着挡在迦蓝身前的林七夜，似乎没听清他刚才的话，又或者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林七夜深吸一口气，没有回避那道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早已瑟瑟发抖、面如死灰的迦蓝，随后重新看向西王母，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朽丹，我已经给她吃了。”
“吃了……”
西王母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随后，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但这沉默并不是平静，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嗡……”
整个丹殿内的架子开始轻微颤抖，无数装满丹药的玉瓶发出碰撞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神威，以西王母为中心缓缓溢散开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西王母的声音变得无比冰冷：
“这永生不朽丹，乃是灵宝天尊耗费巨大代价，采天地之精，集万物之灵，专为天下苍生炼制的渡劫秘宝！”
“它的材料甚至比你体内的鸿蒙灵胎更加稀缺，更加不可复制！”
“世间仅此两枚！一旦损毁，未来无论过去多少万年，都不可能再重新炼制了！”
西王母向前迈出一步。
“本次瑶池浩劫，那域外邪神不惜代价也要攻破昆仑为的就是这两枚丹药！”
“如今，丹药不在玉瓶之中却在她的血肉之内……”
西王母的目光越过林七夜放在迦蓝身上。
“若是她被那些怪物掳走，你知道后果吗？”
“他们会把她扔进熔炉，用最残忍的手段，将她的血肉、骨骼、灵魂一点点炼化，强行把药力提炼出来！”
“那样一来，不朽丹落入敌手，那群怪物将再无顾忌，这将酿成一场足以毁灭整个大夏、乃至整个世界的滔天浩劫！”
“这其中的因果，这背后的万千人命，你们担得起吗？！”
迦蓝早已瘫软在地，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娘娘……”
迦蓝哭着在地上磕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砰砰的声响：
“是迦蓝的错……都是迦蓝的错……”
“娘娘，您杀了我吧，把丹药炼出来，不要让怪物抢走，迦蓝任凭处置……”
西王母看着跪在地上的迦蓝，眼中的杀意在翻涌，那是身为上位者必须做出的决断。
为了天下苍生，牺牲一个小小的侍女，哪怕这个侍女是她看着长大的，在绝对的理性面前，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这时候，林七夜大声吼道，语速极快：
“娘娘！你也知道我们是从未来来的！”
“既然我们来自未来，那就说明历史的走向早已注定！”
“在原本的历史中，迦蓝就是吃了不朽丹！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而且我拥有因果之力！”
林七夜直视着西王母：
“我能看到那些错综复杂的因果线。这一次迦蓝吞服不朽丹，并非偶然，而是因果的必然！”
“如果今日您杀了她，甚至强行提炼丹药，那才会真正导致未来的崩塌，导致更大的灾难！”
西王母的手停在半空中。
“因果……”
“世间万物，有人种下因，才会有果，这枚苦果，如今要天下苍生来尝吗？”
“这因就是我种下的！”
林七夜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整个丹殿之中：
“是我逼她吃的！是我为了让她活下来，强行把丹药塞给她的！如果真的有什么浩劫，如果真的有什么报应，我林七夜愿意承担一切！”
西王母看着林七夜。
她眼中的杀意在林七夜那毫无畏惧的注视下一点点地凝固，然后慢慢消散。
她沉默了。
良久。
“承担一切……”
西王母喃喃自语：“年轻人，口气倒是不小，但你可知，因果这其中的变数……”
“娘娘。”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玄真突然开口了。
“这天下苍生的命运，从来就不该系在一枚小小的丹药之上。”
“不朽丹固然珍贵，但终究是死物。”
“而人是活的。”
“人力有时尽，但有时亦是无穷的。”
玄真的一番话，让整个大殿彻底安静了下来。
西王母看着玄真，眼中的神光流转。
“呼……”
西王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周身那恐怖的威压如潮水般退去。
她看着林七夜，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迦蓝，眼中的情绪变得极为复杂。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既然这是来自未来的选择……”
“那本宫，今日便不追究了。”
听到这句话，林七夜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迦蓝颤颤巍巍道：“多……多谢娘娘不杀之恩！”
西王母的声音再次响起：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迦蓝，你身为瑶池侍女，监守自盗，私自服用天庭至宝，此乃大忌。”
“若是不罚，本宫何以服众？”
迦蓝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迦蓝认罚。”
西王母闭上眼睛，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片刻后，她睁开眼，一字一句地宣判：
“从今日起，剥夺你瑶池仙籍。”
“逐出昆仑，永世不得再踏入瑶池半步！”
“你走吧。”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迦蓝的心头。
逐出瑶池？
这里是她的家啊。
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她都熟悉无比。
娘娘虽然严厉，但在她心里就像是母亲一样。
现在她被赶走了。
没有家了。
迦蓝张了张嘴，想要哀求，想要挽留。
但当她看到西王母那决绝的背影时，她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知道，这已经是娘娘能给她的最大的宽容了。
如果不逐出瑶池，以她犯下的错，按照天条是要上斩仙台的。
迦蓝颤抖着伏在地上，对着西王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迦蓝……遵命。”
林七夜走上前，默默地扶起迦蓝。
“走吧。”
林七夜轻声说道。
西王母背对着众人，看着大殿深处的丹炉，声音有些疲惫：
“拿上你们需要的丹药，然后……离开这里。”
“瑶池即将封山，本宫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就不送各位了。”
这已经是逐客令了。
众人对视一眼，对着西王母的背影行了一礼。
“多谢娘娘。”
随后，在沉闷的气氛中，众人带着失魂落魄的迦蓝缓缓退出了丹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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