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尊主”显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入了一瓢冰水……
魔潮因这至高无上的意志降临而愈发狂躁,守军则因这难以理解的恐怖而心神震荡。
感觉到自己的能力有点过分的杨十三郎,举头望九天,心里一个劲地感谢他的大白姑姑。
“大白姑姑,我就知道你会来,谢谢您老人家了……”
“我可不敢贪天之功!”
杨十三郎的识海里突然传来大白姑姑的意念,吓得一激灵。
“你大白姑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别问我是谁在帮你?我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再说了,他们这也不是在帮你,是在帮姓张的……”
杨十三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顾不上谁在帮谁了,眼前这个浊世尊者大麻烦还没解决掉……
就在这混乱的间隙,一道灰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脱离了主战场,向着魔潮最深处、那邪恶威压传来的核心区域潜行而去。
是七把叉。
他脸上的玩世不恭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豹般的警惕与专注。
周身气息被收敛到极致,甚至借助周围弥漫的浓郁魔气来掩盖自身的存在。
他手中的焚天枪似乎也感应到主人的状态,枪尖跳跃的火焰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更加凝练。
越是深入,周围的魔物反而越发稀少,但气息却越发恐怖。
污浊的魔气几乎化为实质,粘稠得如同沼泽,其中充斥着令人疯狂的怨念与低语。
寻常仙家在此,只怕顷刻间便会仙魂污染,堕入魔道。
天庭的“隐身后援团”很快都注意到了战场上七把叉的行动,并且十分清楚他的意图,这家伙要搞偷袭。
至少有两个无上仙腾出手来,替他隐去了踪迹。
浑然不知有后援的七把叉屏住呼吸,依靠着多年混迹三界底层练就的隐匿本能和对危险的极致直觉,如同鬼魅般穿梭其间。
他看到了更多从未见过的、体型庞大如山岳、却静静蛰伏的恐怖魔物,看到了逍遥客设立的、更加诡异复杂的器械正在组装,散发出不祥的能量波动。
最终,他潜伏在一处扭曲的、由巨大骸骨和怨念结晶构成的魔巢附近,听到了几名显然是高阶魔将的交谈。
“……尊主神威盖世,只需仙胞能量引爆‘奇点’,便可撕裂此界山河……”
“……届时,以巨灵山为基,重塑乾坤,吾等皆为新庭元勋!”
“……寒仙浒、苦仙浒、焰仙浒、毒仙浒……四浒之地终将合一,再无流放之苦!”
“……秽庭既立,必与九天之上的那个伪庭分庭抗礼!”
断断续续的言语,夹杂着对那“尊主”无限狂热的崇拜和对未来的疯狂憧憬,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七把叉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信息与沿途所见相互印证。
浊世尊主!裂土巨灵山!重塑乾坤!建立秽庭!
这绝非简单的抢夺仙胞或破坏,这是一个酝酿已久、旨在颠覆现有秩序、另立魔庭的惊天阴谋!
他不敢久留,获取最关键信息后,立刻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企图将这天大的情报送回。
然而,就在他即将脱离最核心区域时,异变陡生!
七把叉在这个要紧关头,很不合时宜地放了一个屁……
一道冰冷的、毫无生机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猛地扫过他所在的区域!是“浊世尊主”的意志残留!它似乎察觉到了这细微的不和谐!
“嗡!”
七把叉只觉得仙魂如同被冰针刺穿,一点浅陋的隐匿法术瞬间破功!
罩着七把叉的两个无上仙刚才也是有点托大了,低估了浊世尊者的能力,赶紧弥补结界上针眼大小的一点漏气点……
“有老鼠!”
“抓住他!”
附近的魔将和巡逻的精英魔物立刻察觉,咆哮着围拢过来!
七把叉暗骂一声,知道行踪暴露,再也顾不得隐藏。
焚天枪轰然爆发,烈焰冲天而起!
“你姥爷在此!”
他怒吼一声,枪出如龙,悍然杀向重围,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七把叉行踪暴露,瞬间成为魔潮核心区域最醒目的靶子。
数名高阶魔将率领大量精英魔物咆哮着围拢上来,魔焰、毒液、骨刺如同暴雨般倾泻而至!
“来得好!”
七把叉虽惊不乱,反而激起凶性。
他深知绝不能陷入缠斗,必须速战速决,冲出重围!
焚天枪舞动开来,化作一条咆哮的火龙,将他周身护得密不透风。
浑然不知有两位无上仙加持的七把叉只觉得自己今天格外的凶猛,一杆枪,指东打西,挥北戳南,招招偷袭,抬手就致命……
他手里的枪尖火焰并非一味灼烧,而是时而凝聚如钻,破开魔物厚重的甲壳;
时而暴散如雨,笼罩大片区域,阻挡视线;
时而又如毒蛇吐信,精准地点杀试图靠近的敌人。
他身形如同鬼魅,在有限的空间内辗转腾挪,每一次闪避都险之又险,每一次出枪都必有斩获。
脚下步伐玄妙,时而贴地疾行,时而腾空跃起,充分利用地形和魔物庞大的躯体作为掩护。
一时间,七把叉吸引了上百台的留影珠,对着他疯狂留像。
一名手持巨斧的魔将当头劈来,势大力沉。
七把叉不硬接,侧身滑步,焚天枪贴着斧刃划过,带起一溜火星,顺势刺入其腋下薄弱处,火焰瞬间灌入,那魔将惨嚎着化作一团火球。
另一侧,几头飞行魔物喷吐着酸液俯冲而下。
七把叉猛地将长枪插入地面,双手结印:“火障·起!”
一道环形火墙骤然从他周围升起,将酸液尽数蒸发,并将低空魔物逼退。
但他毕竟深陷重围,敌人无穷无尽。
很快,一道隐蔽的诅咒光线擦过他的肩头,玄色劲装瞬间腐蚀出一个破洞,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刺痛,仙力运转为之一滞。
“嘶……”
七把叉倒抽一口凉气,动作慢了半分。就在这时,一柄淬毒的骨矛如同毒蛇般从阴影中刺出,直取他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七把叉猛地扭身,勉强避开要害,骨矛却依旧在他肋下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诡异的墨绿色毒素迅速蔓延!
剧痛与麻痹感传来,七把叉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抓住他!”魔物们兴奋地嚎叫着,攻势更加疯狂。
“来得好!”
剧痛带来了七把叉久等的快感……
生死关头,七把叉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竟不再理会伤势与毒素,将所有仙力疯狂注入焚天枪中!
“都给我——滚开!”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焚天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如同一个小太阳在他手中炸开!
护佑他的两位无上仙额头微微出汗,全都站了起来……
“轰——!!!”
恐怖的火焰冲击波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疯狂扩散,瞬间将方圆数十丈内的魔物清空一净!连那几名魔将也被逼得连连后退,暂避锋芒。
七把叉借着无上仙爆发创造出的短暂空隙,甚至来不及查看伤势,猛地将一枚早已准备好的、闪烁着微光的玉简用尽全力向外围甩去!
同时,他吹响了一声极其尖锐、特殊的哨音——那是预先约定好的、代表“十万火急情报已送出”的信号!
做完这一切,他看也不看结果,转身化作一道火线,朝着与玉简飞出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地猛冲而去,同时嘶声大吼:“来追你姥爷啊!一群蠢货!”
他是在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的诱饵,吸引所有敌人的注意力,为那枚承载着惊天秘密的玉简争取一线生机!
魔将们果然被他的挑衅和话语激怒,大部分立刻咆哮着向他追去,各种攻击如同雨点般落在他身后。
而那枚小小的玉简,则借着爆炸的掩护和七把叉用命创造的机会,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射向外围防线的方向……
就在七把叉舍身诱敌、将那枚承载着惊天秘密的玉简奋力掷出的同时,高空之中,负责监察与通讯的战斗鹤群也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惨烈厮杀。
鹤王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那一声来自魔潮深处的、代表最高紧急情报的特殊哨音,以及那道微弱的、正竭力飞向防线的玉简流光。
“唳——!”鹤王发出一声极其高亢尖锐的啼鸣,那是全体鹤群不惜一切代价掩护情报送达的命令!
然而,魔物显然也察觉到了那枚玉简的重要性。
无数飞行魔物,尤其是那些速度奇快的骨翼妖蝠和幽影夜枭,如同发了疯一般,舍弃了其他目标,铺天盖地地扑向那枚玉简,试图将其拦截摧毁。
“保护信标!”
朱临双目赤红,嘶声怒吼,他与六公主张天羽将自身仙力毫无保留地注入与鹤群的神念连接中,试图为它们加持速度与防护。
洁白的仙鹤们如同一道道不屈的闪电,迎着黑色的死亡洪流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它们用锋利的喙和爪撕碎挡路的魔物,用身体撞开扑向玉简的攻击。
一只仙鹤刚刚用翅膀拍飞一头骨蝠,下一秒就被侧面袭来的幽影夜枭撕开了胸膛,鲜血与洁白的翎羽漫天飘洒;
另一只仙鹤精准地叼住一枚射向玉简的腐蚀性骨刺,自己却被随后而来的魔焰吞噬,化作焦炭坠落。
它们结成一道道移动的屏障,环绕着那枚玉简飞行,用身体为其挡下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每一次撞击,每一次爆炸,都意味着可能有仙鹤陨落。
张天羽脸色苍白如纸,维持如此大规模的神念连接与加持,对她消耗极大,但她咬紧牙关,指尖仙光流转不休,努力为每一只仙鹤提供着微薄却至关重要的支持。
朱临更是恨不得亲自冲入战场,却被身旁的护卫死死拉住。
鹤群的伤亡速度快得令人心碎。
它们如同扑火的飞蛾,明知是死,却义无反顾。天空之中,下起了一场悲壮的血雨与羽雨。
终于,在付出了超过三分之二同伴生命的惨重代价后,那枚玉简在最后十余只伤痕累累的仙鹤拼死护送下,终于险之又险地穿透了最密集的拦截区域,化作一道微光,成功射入了摇光阵的防护光壁之内!
一名早已等候在附近的神捕营队员飞身而起,精准地将玉简接入手中,看也不看,立刻以最快速度奔向指挥台。
而光壁之外,那最后十余只完成任务的仙鹤,还未来得及返回,便被汹涌而至的魔潮彻底吞没……唯有几声凄厉而短暂的鹤唳,随风消散。
朱临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石柱上,石屑纷飞,虎口迸裂,鲜血直流。
他双目赤红,望着那片再也看不到洁白身影的空域,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张天羽仙力耗尽,身体一软,险些瘫倒在地,被身旁的侍女慌忙扶住,她眼中充满了泪水与无尽的悲伤。
鹤唳悲歌,血染长空。
这支优雅而忠诚的队伍,为了消息的传递,几乎全军覆没。
就在高空鹤群用生命铺就情报通路的同时,大地之下,巨灵山的根基也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与牺牲。
魔潮的冲击并不仅限于地表。
那百足毒母虽已被杨十三郎诛杀,但其麾下仍有大量擅长钻地掘土的魔物,以及逍遥客改造的、如同巨型蚯蚓般的钻地魔械,正不断从地下向摇光阵的根基发起猛攻,企图破坏地脉,从内部瓦解防线。
伏芝山山神老杨和巨灵山山神此刻正承受着最大的压力。
“给老子定住!”
老杨那由岩石构成的脸庞在幽暗的地脉中显得更加粗犷,他怒吼着,双臂深深插入散发着土黄色光芒的地脉灵流之中,周身神力疯狂涌动,如同最坚固的堤坝,死死稳固着不断震颤、仿佛随时要断裂的灵脉。
每一次魔物或魔械的撞击,都让他庞大的身躯剧烈摇晃,岩石身躯上崩裂开细密的碎痕。
他能感觉到那些可恶的钻地魔物正在疯狂啃噬他守护的地脉,毒液不断腐蚀着灵流。他只能不断调动大地之力去修复、去加固,但这消耗是巨大的。
“老杨!东北子脉快撑不住了!”
巨灵山山神沉稳却带着急促的声音通过地脉传来。
他负责的范围更广,不仅要守护主脉,还要维持那错综复杂的秘密通道网络不被魔气侵入发现,压力更大。
“撑不住也得撑!”
老杨咆哮回去,“首座大人在上面拼命,咱们脚下要是漏了,还有啥脸面见人?!”
他猛地一跺脚,更加庞大的地脉之力被强行抽取汇聚,硬生生将一股试图冲破灵脉的钻地魔械连同一大片岩石泥土挤碎、压扁!但他身上的裂痕也随之增多。
类似的场景发生在地底各处。
每一位负责此段防线的山神、地只都在拼尽全力。有的地只化身石巨人,与钻入地下的魔物展开血腥肉搏;有的则燃烧本源,将自身与地脉短暂融合,强行弥合裂缝。
但魔物的攻击无穷无尽,钻地魔械更是刁钻狠毒。
数千山神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终于,一处相对薄弱的支脉在数台钻地魔械的集中冲击和毒液腐蚀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灵光急剧黯淡,即将断裂!
负责此处的一位老地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看了一眼上方隐约传来的厮杀声,又看了看那即将崩溃的灵脉。
“罢了,老了老了,也该歇歇了……”他喃喃自语,随即发出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咆哮!
他的身躯猛然爆发出最后的、璀璨的土黄色光芒,整个人如同融化了一般,彻底融入那即将断裂的支脉之中!以自身残存的所有神力和魂灵为祭,强行将断裂处弥合,并将其暂时固化!
灵脉稳定了下来,但那老地只的气息却彻底消失,原地只留下一尊毫无生气的、与岩石无异的雕像。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第二位、第三位……多位神力消耗过巨、或镇守要害处受伤严重的山神地只,纷纷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他们无声无息地化作一尊尊冰冷的山石雕像,或融入大地,或矗立在原本守护的灵脉节点之上,以永恒的沉睡为代价,换取了地脉暂时的稳固。
伏芝山老杨和巨灵山山神感受到了同伴们的相继逝去,心中悲恸却无言。
他们只能更加疯狂地压榨自身神力,吼叫着,将悲痛化为力量,死死守住最重要的主脉和通道。
地底之下的战斗,没有天上的绚烂,没有地面的惨烈,却同样关乎生死,同样充满了无声而壮烈的牺牲。
大地,因他们的沉睡而暂时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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