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前,我去了青羊宫。
偏殿内,胡老道、唐不咸、二师兄唐不苦都在。
“胡道长,我是来辞行的。”我拱手道。
胡老道抬了抬眼皮,一副见惯了生离死别、云淡风轻的模样,摆摆手:
“走吧走吧,道爷我早就说过,你小子就是个灾星,走到哪儿,哪儿就鸡飞狗跳。去西北也好,省得在蜀州再把天捅个窟窿,还得道爷我给你擦屁股。”
唐不咸在一旁插话,笑嘻嘻说:“老胡,别光动嘴皮子啊。你上次鼓捣出来的那隐身符挺好用,给小白几万张防身呗!”
胡老道立刻吹胡子瞪眼,骂道:“唐老四!就你会借花献佛,慷他人之慨!那符箓材料多金贵你知道么?”
他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转身从百宝箱里摸索出三张灵气盎然的符箓,塞到我手里。
“喏,省着点用!真气注入,可隐去身形气息一炷香。对六品下有用,别去招惹老怪物!”
他仔细交代了用法,同时,身体还不经意地挪了挪。
用袖子把桌上那尊“万瘟鼎”给严严实实地遮挡了起来。
我心中好笑,目光瞥向那鼎,作势欲碰:“道长,这鼎……”
“哎哎哎!别动!”
胡老道一把将鼎抢过去,瞪着眼,“这可是你白纸黑字送给道爷我的!想反悔不成?”
我笑了笑,不再逗他。
他却又从袖子里掏出几卷厚厚的帛书,塞给我,语气随意道:“你的‘羊毛剑’,目前只能驱动离火符,威力虽强,属性单一。另外金、木、水、土四行的基础符箓结构与真气运转心得,道爷我近来偶有所得,都记在上面了,你拿去琢磨吧。”
嗯?我心中一动。
这跟他之前说的论调,可不太一样啊。
二师兄唐不苦,一直闭目养神。
此刻忽然睁开眼,目光扫过那几卷帛书,冷哼一声:“秦权给你的吧?”
我闻言,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将帛书扔在地上。
若真是秦权的施舍,我宁可不要!
胡老道顿时一脸尴尬,挠着头,支支吾吾的解释:“呃……这个……前些时日,秦掌司和马监正来看逆流针的进度,顺带……就聊了聊符箓之道,算是……交流,对,交流!”
二师兄没再追问,只是俯身捡起帛书,随手翻看了几眼,淡淡道:“管用,就练。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有他这句话,我便安心将帛书收起。
这或许是秦权的又一重算计,但只要能化为我自身的力量,便无不可。
从偏殿出来,在廊下遇到了玄素道长。
他代表武林联盟,又说了些感谢与送别的话。
承诺会与唐门、青羊宫一起,维护好蜀州江湖的秩序。
最后,我对唐不咸和二师兄道:“四哥,二师兄。临走前,我想去给老太爷磕个头。”
唐不苦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应该的。”
……
来到唐家堡,我先去拜谒唐老太爷。
消息传开,唐门上下都知我来辞行。
穿过庭院时,遇到了管事徐福和他儿子徐顺。
徐福一把拉过徐顺,父子二人扑通就跪下了。
“大人!多谢您管教之恩!这混小子如今总算懂点人事了!”
徐顺这次没有反抗,老老实实磕了个头。
眼神里以往的桀骜不驯消散大半,多了几分敬畏。
我看着徐顺,问道:“可愿在镇武司谋个差事,从一品税吏做起?跟着陈岩,也算有个正经前程。”
徐福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又按着儿子磕头:“还不快谢过大人大恩!”
徐顺闷声道:“谢大人!徐顺……愿往!”
“起来吧。”我点点头,算是为这个迷途知返的年轻人安排了一条路。
继续前行,在回廊拐角处,正巧遇见了唐九妹。
我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那个装着“雪中梅”胭脂的香盒,递还给她。
“九姑娘,此前多有误会,此盒……物归原主。”
唐九妹微微一怔,随即大大方方地接过,嘴角勾起一抹明朗的笑容:
“江大人倒是记性好。罢了,本姑娘也不是小气之人,之前的事,就此揭过。”
她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语气难得地认真了几分:“西北路远,多保重。”
来到内堂,唐老太爷端坐其上,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我上前,恭恭敬敬地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头:“老太爷,小白特来辞行。”
“快起来,孩子。”唐老太爷虚扶一下,眼中满是慈祥,“该是我唐家,好生感谢你才对。”
他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唐不戒。
唐不戒端着一个锦盒走上前,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银票。
唐老太爷道:“这是五万两,你带上,穷家富路。”
我看着银票,心中感念,却摇了摇头:“老太爷,您的心意我领了。但我现在,唯独不缺的就是钱了。”
抄没蜀王和九幽教的产业,让我对金钱早已没了概念。
一旁的二师兄唐不苦瞪了我一眼,“拿着。”
我不再推辞,将锦盒接过:“谢老太爷。”
又寒暄了几句,我便起身告辞。
二师兄唐不苦默不作声地送我出来。
走到堡外僻静处,我忍不住问起师门:“师父和大师兄、三师兄他们……”
“过段时间,我会回青州。”唐不苦语气平静。
我立刻明白了。
他杀了藩王,虽被压下,但终究是滔天大事。
他继续留在唐家,只会给唐家带来无尽的潜在风险。
他离开,只要他还活着,就没人敢轻易动唐家。
这是一种另类的守护。
我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他:“二师兄,这些银子,你带回去,孝敬师父,也给师兄们改善下用度。”
唐不苦看着我,没接,只是骂了一句:“老子用你操心?”
送到门口,他便回去。
走出几步,他背对着我,停下,留下一句:“若在凉州死了,别报我名,丢人!”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唐家堡的大门内,这才离开。
……
回到镇武司衙门,李长风和杜清远已收拾好行装。
两个简单的包袱,轻装简从。
杜清远迎上来,递过一封信:
“姐夫哥,李学政刚才来过,听说你要走,留了封信。他还说……承蒙朝廷看重,不日将调任京城,担任国子监祭酒。”
我接过信,展开,里面是李文博那熟悉的笔迹,没有客套,只有寥寥数语:
“西北风沙大,磨刀石更硬。保重有用之身,以待来时。”
不用说,这又是秦权的手笔。
升迁是真,将他调离蜀州这个是非之地,纳入京城视野,亦是真。
“还有,”杜清远又道,“陈岩、沈默他们在望江楼摆了一桌,说是无论如何也要给你践行!”
我摇了摇头。
践行宴,杯盏交错间难免伤感,更可能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平添麻烦。
我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沉吟片刻,在一张素笺上写下: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诸君珍重,后会有期。”
我将信折好,走到衙门口,找到了那个曾被蜀王迫害的说书先生周良:“老周,劳烦你将此信,送至望江楼陈主簿手中。”
周良接过信,看着我要远行的装扮,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忽然退后一步,郑重地跪了下来,对我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他抬起头,眼眶泛红,用力地比画着,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虽不能言,但那感激与祝福之意,溢于言表。
我伸手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
……
城门外。
残阳如血,将官道和我们的影子都拉得很长,染上一片苍茫的金红。
我勒住马,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那座巍峨的成都城。
此间恩仇,俱已了结;
此城风雨,暂告段落。
是时候,离开了!
转身,再无留恋,猛地一抖缰绳。
“驾!”
与杜清远、李长风三人三骑,踏起一路烟尘,向着西北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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