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鼻腔流进嘴里，铁锈味在舌尖炸开。我咬得更深，舌尖裂口撕到根部，疼得眼前一白，可这痛让我知道我还站着，还醒着。
石板在我掌下抽搐，像块烧红的烙铁贴进骨头缝里。它不光往我脑子里塞画面，还在挖——从血脉深处往外掏东西，一根筋似的扯。手臂上的旧伤全裂了，血不是往下滴，是往上爬，逆着重力朝石板游去。
“叶婉儿！”憋宝人在后面喊，声音像是隔着水传来。
我没应，也不能应。一松口，意识就得被卷走。刚才看见我妈被拖走的画面还在眼前晃，但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淡，反倒是别的哭声、叫名字的声音、求饶的声音，一股脑往我耳朵里钻。那些不是记忆，是活的，缠着我的天命之力往里钻。
我左手撑地，右手死按着石板边缘那行字：“秦广录·残卷一”。指尖的血糊上去，字迹抖了一下，蓝光闪得慢了半拍。
有用。
我抬手就往左臂割了一刀，血哗地涌出来，顾不上疼，一把抹在石板侧面。血刚沾上，整块石头猛地一震，嗡鸣声刺得耳膜发胀。视野里炸出一片猩红，几个陌生女人的脸一闪而过——她们张着嘴，没声音，但我知道她们在喊同一个名字。
我的名字。
“她不该是下一个。”我低声说，把妈最后那句话嚼碎了咽下去，“她不该是下一个。”
这话像钥匙，脑子里乱撞的杂音忽然退了一寸。我抓住这空隙，把刀尖插进掌心，用新血重新描那行字。每划一笔，石板就颤一下，像是被烫到。
憋宝人冲了过来，才迈两步就被一股劲掀翻，后背撞墙时发出闷响。他没倒，反而顺势滑坐，一只手猛拍地面。
“别靠太近！”我吼。
他没听，抬起右手，在额角狠狠一磕。血立刻流下来，顺着手腕淌到指尖。他用手指蘸血，在地上画了个歪斜的符号——三道断线围成个圈，中间叉着一道波浪。
那是我见过的，他在北境烧名录那天，火堆边上画过的标记。
青石板吸了血，那符居然亮了半瞬。四周蔓延的蓝纹像是被掐住脖子，顿了一下。石板的震动也跟着卡住，频率乱了。
就是现在。
憋宝人甩手把铜铃扔过来。那铃早就碎了边，声音哑得像老牛咳嗽，可它撞上石板底座的刹那，整块悬浮的石头竟晃了三下，像是被人猛推了一把。
我趁机抽回右手，胳膊像脱了层皮，整条经脉都在抽筋。但我没退，反而用刀尖挑起一滴血，精准点在“残卷一”最后一个笔画上。
血落下的瞬间，石板表面浮出新字：
**录名即契，承痛方行**
八个字浮现不过两息，憋宝人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他左手腕上那道旧疤崩开了，黑血往外冒，渗出来的不是液体，是丝状的东西，像虫子一样往地面爬。
我认得那种痕迹。
那是登记印。
“你也被录过？”我盯着他。
他抬头，脸色发灰，“我不知道……我以为我只是个记录者。”
“没有纯粹的记录者。”我说，“你动过名单，你就进了局。”
石板又开始震，比之前更沉，像是底下有什么东西要翻身。空气压得人胸口发闷，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沙子。我感觉自己的心跳被什么东西同步了，一下，一下，敲得肋骨生疼。
不能再等。
我咬牙，把刀刃横过左臂，从肘到腕划出一道长口。血喷出来，我没擦，而是直接扑上去，整条手臂压在石板边缘，让血顺着刻痕灌进去。
“今日之录，非你所定！”我吼出声，声音劈了叉，“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不是谁写在册子上的命！”
话音落，整个大厅静了一瞬。
蓝纹开始后退，像潮水收回海底。石板的嗡鸣由急转缓，最后只剩轻微震颤，仿佛累了。
我终于松手，踉跄后退两步，背撞上墙才停下。脸上全是血，分不清哪是鼻血哪是汗。视线模糊，可我还睁着眼，死死盯着那块石头。
它不动了。
憋宝人慢慢爬起来，捡起地上的铜铃碎片，收进怀里。他手腕上的黑丝缩回了疤痕，但那道口子还在流血，他自己好像没感觉。
“你还记得刚才看见什么了吗？”他问。
“记得。”我抹了把脸，“我妈，还有别的女人……她们的名字都没被记全。”
他点头，喘了两下，“那说明残卷是真的。秦广王殿府没塌，它一直在收数据。”
“不是收。”我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是在等回应。”
他看向我。
我抬起还在流血的手臂，指了指石板底部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痕：“它老了。规则还在跑，可系统撑不住了。所以它抓我们进来，不是为了拦路，是为了续命。”
憋宝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声，“所以咱们不是闯入者，是补丁？”
“差不多。”我闭了闭眼，“但它选错了人。我不是来填窟窿的。”
他没接话，只是把手按在地上，检查那道被血激活的符是否还在。符已经淡了，但没消失，边缘还泛着极弱的红光。
外面风声似乎停了。
主厅安静得能听见血滴落地的声音。一滴，两滴，落在青石板上，没散开，反而聚成一条细线，朝着石板方向缓缓移动。
憋宝人察觉到了，抬头看我。
我也看到了。
那不是血自己在走。
是地板在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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