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儿脚尖刚抬，那道红线已如活物般疾射而来，直扑足踝。陈智横身一撞，将她掀开数尺，同时匕首翻腕挑出，刀锋精准切入红线中段。断裂处腾起一股青烟，腥臭扑鼻，红线蜷缩如焦蛇，瞬间化为灰烬飘散。
他单膝跪冰，喘息未稳，目光却已扫向棺椁深处。裂开的水晶棺内漆黑一片，不见骸骨，唯有寒气自缝隙缓缓溢出，在冷风中凝成霜雾。憋宝人仍瘫坐在东侧，左臂伤口用破布草草缠裹，血已止住，可他后背衣衫突然绷紧，肩胛之间凸起一块菱形轮廓，皮肤下似有硬物游走。
“不对……”叶婉儿撑地欲起，右手指节因脱力微微发颤，“封印破了，骨呢？”
话音未落，棺缝中忽有一点幽蓝亮起，初如萤火，继而扩散成团，浮空升腾。火焰通体湛蓝，边缘泛着银白光晕，升至半人高时骤然定住，内部轮廓渐显——九条尾影虚影交叠，随火光轻轻摆动。
“等了二十年。”声音非男非女，自火团中心传出，平静得如同耳语，“终于有人破开封印。”
叶婉儿本能后退半步，却被陈智伸手按住肩头。她咬牙站定，掌心铜钱剑尚未拾回，只将左手横于胸前，指尖掐出镇魂诀式。
狐火轻晃，忽然前冲。
她抬手格挡，火焰却穿掌而入，仿佛从未存在实体。刹那间，意识被拽入黑暗——
玉阶染血，金殿倾颓。一名玄袍男子跪于高台，头顶天灵穴正插着一根漆黑长钉，钉身刻满星纹。立于其后的白衣人缓步上前，袖口绣有星辰图谱，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清明冷漠。他俯身低语：“司命之职，不容僭越。”随即拔钉，血柱喷涌，洒落在阶前九盏魂灯之上。
幻象一闪即逝。
叶婉儿猛然睁眼，喉间一甜，嘴角渗出血丝。她抬手抹去，发现掌心多了一道烙印，形状正是蜷曲的狐影，触之微温，不痛不灼，却与心跳同频起伏。
陈智扶住她手臂：“你看见什么？”
她未答，转头看向憋宝人。
那人正蜷在地上抽搐，背部隆起愈高，星形印记透衣而出，发出暗红微光。他双目紧闭，牙齿咯咯作响，脖颈青筋暴突，像是体内有什么在撕扯挣扎。
“他不行了。”陈智松开叶婉儿，从战术包取出一段朱砂红绳，“刚才那火……不只是传讯，它触动了什么东西。”
叶婉儿点头，强压眩晕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张残符。这是她在破阵时留下的备用符纸，未曾激活。她咬破舌尖，将血涂于符面，低声念咒。符纸燃起淡黄火焰，她将其掷向憋宝人头顶。
火光落地即散，形成一圈光环将其笼罩。红绳则由陈智绕臂三匝，缠于其腕、颈、腰，结成三角镇魂锁。最后一扣系紧时，憋宝人惨叫一声，背上印记猛地一沉，光芒稍敛。
“暂时压住了。”陈智收回手，发现掌心发麻，连带右臂旧伤也隐隐刺痛。他抬起右手，发现皮肤上竟浮现出几道极细的银线，如同被无形之笔勾勒而成，与方才狐火映照时所见未来画面中的伤痕位置一致。
叶婉儿盯着掌心狐形烙印，低声道：“它不是骨，是魂火。妖狐没死，它的记忆还在。”
“所以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关键？”陈智问。
“是。”她望向棺椁，“但它不该在这里。这具棺，本该封的是另一样东西。”
陈智蹲下检查棺体残骸，刀尖轻刮内壁，刮下些许黑色粉末。凑近嗅闻，无味，但指尖接触后传来轻微麻痹感。他掏出密封袋收好样本，又探手摸向裂缝底部，触到一块坚硬物事。用力一抠，竟拔出一枚指甲大小的碎玉，通体墨黑，一面刻有半个“司”字。
他递过去。叶婉儿接过，与自己玉牌对照，缺口吻合，拼成完整玉珏。只是原本应是“司命”二字的位置，如今只剩一个“司”，“命”字部分被某种力量生生磨去。
“有人想掩盖身份。”她说。
远处湖面忽起微震，冰层下传来低频震动，像是巨大物体在缓慢移动。三人同时警觉，叶婉儿迅速拔出铜钱剑插入冰面，以剑为引，撒出五帝钱布阵。钱币落地自动排列成圆，隐隐泛出金光，护住三人所在区域。
阵法成型瞬间，地面数道暗红裂痕浮现，呈放射状延伸向不同方向。其中一条直指湖心，另一条则指向岸边雪林。
“不是预警，是标记。”陈智看着裂痕走向，“它在告诉我们危险来自哪里。”
憋宝人仍在阵中昏迷，呼吸微弱，但胸口起伏规律，红绳结界未现波动。叶婉儿蹲下查看其背部，衣料已被汗水浸透，星形印记颜色转深，接近紫黑，边缘开始龟裂，渗出微量黑液，滴落冰面即腐蚀出小孔。
“这印记在活。”她低声说，“不是烙上去的，是种进去的。”
陈智收起匕首，换上战术手电，光束扫过四周。湖面平静如镜，风停雪歇，可空气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像有无数双眼睛藏在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他们。
“不能走。”他说，“通讯断，憋宝人随时可能醒过来暴走，外面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我们。”
叶婉儿点头，握紧掌心烙印。狐火虽已融入，但她能感觉到，那团意识并未完全沉寂。每当她心神稍松，脑海中便会闪过零碎片段——一座倒悬宫殿，一口深井，井底锁着一条尾巴断裂的巨狐。
她闭眼调息，试图理清线索。酆都大帝被暗算，司命星君涉罪，妖狐魂火藏于天池封印之下，而憋宝人身上竟有与司命相关的印记……这一切并非偶然。
“我们被引导到这里。”她睁开眼，“从第一块铜钱出现开始，每一步都是局。”
陈智没说话，只是默默检查装备。弹匣剩余两轮，急救包损毁三分之一，存储卡里还有那张归墟地图。他抬头看向叶婉儿：“现在怎么办？等？”
“等不了太久。”她望着湖底，“但这火既然选了我，就不会无缘无故。它要我看到什么，还没完。”
话音刚落，她掌心烙印忽热。低头看去，狐形图案正在缓慢旋转，最终指向湖心正下方。
几乎同时，冰层裂痕中渗出一丝极淡的蓝光，一闪即灭。
陈智立即抬手电照向湖面，光束穿透薄冰，隐约可见深处有一串模糊符号，排列成环形，正随着某种节奏明灭。
“那是……文字？”叶婉儿靠近边缘，伸手欲触。
“别碰！”陈智一把拉住她手腕。
就在此刻，憋宝人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吟，不是痛苦，也不是清醒，而是一种古老语言的音节，短促、冰冷，带着金属般的回响。
两人齐齐回头。
他的嘴唇未动，可那声音持续传出，一字一顿：
“归……墟……之……眼……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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