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安沉思片刻。
按中世纪人标准来回答的的话，农业不就是田里种下一粒麦子，来年就能收获一捆不是吗？
大家快来种呀！
当然了，中世纪人对农事可没什么深刻哲学。
充其量就是“不去做会饿死”的行为罢了。
既然横竖都得干，自然没必要深究。
但这是魔法师的提问啊。
与农夫不同，作为中世纪特权阶级的她无需为糊口挣扎务农。
人闲久了难免胡思乱想。
玛妮显然比中世纪农夫更有余裕深思农业的本质。
应该不是神学问题。
若正确答案是[上天恩宠在大地绽放的过程！]这类说辞，她早改行当神官了。
多半需要更科学的回答。
“是对植物的人工干预与剥削吧。”
“嚯？”
旁听的奇拉倒抽凉气。
这答案实在太有魔法师风格了！
连用词都陌生得离谱。
对植物的剥削？
作为纯正中世纪底层平民的奇拉和玛丽亚完全无法理解的思路。
不，这是未经系统培训的植物魔法师根本想不到的大胆观点。
奇拉由衷赞叹。
贝伦卡说的果然没错，伊安总是能说出一些别人根本听不懂的话。
与此同时，玛妮却因另一层原因惊喜交加。
珍惜植物的情感本是植物魔法师自然会培养的情绪。
但普通人根本不会重视植物。
毕竟这是本能，植物并不具备让人怜悯的外形。
怜惜动物的人常见，疼惜植物的却凤毛麟角。
“详细说说，怎么个剥削方式？”
所以伊安的回答直击玛妮心房。
他已将植物视为独立人格。
这正是非植物魔法师难以具备的开明心态！
“呃，植物不也是生命么。”
这是现代社会的人们，为了反击那群极端动物保护者常说的一句话。
“在狭窄土地密集生长，被人类改良品种，为增产日常遭遇修剪截枝的存在就是植物。”
伊安边回忆边阐述农业的定义。
在中世纪人听来简直是疯话连篇，但这番解说恰恰触动玛妮心弦。
“满分。”
“啊？”
“满分，伊安，正该由你这样的人来学植物魔法！”
“不仅正确的理解了农业的定义，而且对植物怀有和对动物一样的大爱。”
“跟上来！伊安！教你【速生术】！”
玛妮欣然决定向伊安展示独门魔法。
伊安跟随她走向麦田。
玛妮和伊安走向麦田时，围观者们如云朵般尾随而至。
魔法师的魔法在何处都是绝佳的观赏节目。
若施展者还是那位声名显赫的魔法师，自然更令人趋之若鹜！
“竟能亲眼目睹伊安大人施法！”
“究竟会是何等惊人的魔法呢！”
塔利安的百姓们不过怀揣着寻常的期待罢了。
但站在伊安的立场上，这着实令他倍感压力。
草木术对伊安而言也是初次尝试。
更何况草木术与暗影术齐名，向来只有天赋异禀之人才能系统性地习得。
倘若随便什么人都能操控草木，胡椒之类的香料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价值连城了吧。
就在伊安忐忑之际，玛妮又补了一刀。
“想必你也察觉了，草木术难度颇高。”
玛妮轻抚着萌发的麦苗说道。
“与植物的神秘沟通本身并不困难，难点在于说服它们配合。”
“意思是？”
玛妮悄然指向嫩芽。
“比如，假设要用草木术催生这株幼苗，你打算如何说服植物的神秘？”
“拜托它快些长大？”
伊安给出直觉性的回答。
这意料之中的回应让玛妮扑哧笑出声来。
“不妨换个角度思考——如果有人对你说：麻烦您快点变老吧~＇，你能答应这种请求吗？”
伊安神色骤凝。
他下意识的回答，的确忽略了这一层面。
面对的角度不同，对于人类来说，幼苗的长大，正对应了幼苗衰老的过程。
所谓加速衰老的请求，与直接让人去死有何不同？
“绝无可能。”
至此伊安终于明白草木术为何被称为高难魔法。
加速植物生长，本质上是透支它们的生命。
若没有足够的植物亲和力，这种魔法就连成功施展都极为困难。
“没错，催生请求极难实现，所以草木魔法师们都从幼苗开始精心培育。”
这个过程被称为＇建立植物羁绊＇。
亲手照料幼苗直至结出种子，
再将种子播种培育，植物便会逐渐对魔法师产生信赖。
即便本体加速生长，植物也会坚信魔法师会妥善照料它的后代。
当然，这绝非朝夕可成的功夫。
短则数年，长则数十载的漫长历程。
说草木术要以毕生精力修习也毫不夸张。
“若要我独自催熟全部麦田，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再施草木术了。”
作为能强行驱使神秘催生植物的顶尖草木魔法师，玛妮比谁都清楚代价——
强行违背植物意志的结果，将是永远失去它们的信任。
而这项惩罚的持续时间大抵是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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