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黎成朗走后，陆征这才看着刚刚黎成朗额头碰着的那块地方，有一块水渍。
“你怎么想？”良久之后，文成帝问。
陆征道：“左谏议大夫杨大人是此次灾粮的统筹者，户部右侍郎李大人负责招纳医者，名单均由他所写，而资金的募集最终都是由林大人负责调配，至于当地官府，我会派皇城司的人前去查探。”
文成帝气愤：“朝廷官员竟敢勾结当地官府，祸害我大虞江山，简直罪不可赦。”
又道：“房大人八百里加急，才送出这封信，言常州灾情加重，不见支援，也不知道这中间有多少人使了绊子，真是胆大妄为。”
陆征道：“黎大人此次回来，也许就是房大人想要保住这唯一知晓真相的人，让他回来告诉皇上真相，只是黎大人愚笨，没有参透房大人用心良苦。”
文成帝冷哼，愚笨？也许是不敢。
“刘成光本是监察御史，竟然连这种事情都没发现，罪加一等。”文成帝道。
陆征道：“当初林大人自告奋勇，担起募集资金的重任，想来目的也不单纯，若是那位插手了，刘大人就是察觉了，想必也不敢妄言。”
去灾区，无人敢去，一说募集资金，就都抢着去干。
文成帝脸色更是阴沉。
“张大人呢？难道也”
难道也投了霖王麾下？
陆征不语。
文成帝看他一眼，冷哼：“你也不敢妄言？”
陆征道：“此事重大，在尚未查清前，微臣不敢下结论。”
文成帝瞧他一副假惺惺的样子，道：“你当初让我用黎成朗，打压张府，难道不是怀疑了什么？”
陆征道：“皇上鼓励多用新臣，微臣觉得黎成朗虽然胆子不足，但对大虞忠心耿耿，是可造之材。”
文成帝想起黎成朗刚才紧张的样子，道：“朕倒是好奇，他怎么有胆子敢揭发自己的岳丈。”
“人被压制到一定地步，总会有觉醒的一日，黎大人就是饱腹诗书，太过正经，不敢出头。”
文成帝道：“做官做成他这样，朕都替他憋屈，连自己的女人都压不住，还要在岳丈家低人一等，我听说，张大人下朝后，从来不与黎大人说话，说是怕降了自己的身份。”
“张大人是兵部尚书，与一个五品的员外郎，本就身份有别。”
文成帝挑眉，“你也这样认为？”
陆征一笑，道：“是大家都这样认为。”
“一群庸才！国难面前，不还是靠一个员外郎主动请缨，这才保住了朕的脸面，不然整个朝堂都是缩头乌龟，传出去，岂不是让百姓笑话朕无能？就连此次治理水灾，张大人也未必想去，如果不是朕提了德妃的身份，让德妃前去说和，他恐怕只会袖手旁观。”
文成帝想到张成，头疼的很。
此人性情跋扈，做事张扬。
陆征本想说，当初主动请缨的可不止黎成朗一人，只不过文成帝想要某些人去，可某些人不愿去罢了。
陆征想起黎成朗所言，语气慎重，“常州洪灾，万一堤溃，祸及米县鱼乡，张大人便是重罪在身。”
文成帝思考一番后，道：“朕会再派一人前去治理水患。”
可张大人已是兵部尚书，他的脾气可不是谁都能压制的，陆征想起一人，忽然一愣，
“皇上说的是，忠阳侯府老侯爷？”
“哼，那个老匹夫整日赏花喝酒，朕看不顺眼。”
陆征轻扯嘴角，这位皇上还是跟以前一样，称呼忠阳侯为老匹夫。
文成帝感慨道：“当年朕跟你祖父还有忠阳侯，一同打江山，可怜打到最后，把偌大的皇宫打的断壁残垣，大臣死的死，将士亡的亡，钱也花光了，国库空虚至今。不过，此次黎大人主动捐赠五万两用于灾区，也算是忠心可嘉。”
说完，又叹气道：“大虞国库空虚，连一个员外郎都能捐出五万两，叫朕情何以堪？”
末了，文成帝突然问：“蒋家到底给黎府留了多少钱财？”
陆征道：“皇上想要收归国库？”
被一下子戳穿了心思，文成帝道：“朕不过是好奇罢了。”
陆征一笑，道：“我听说，黎府的这位大小姐胆识过人，比她这位父亲还要英勇果敢。”
文成帝看他目光难得的柔和，拉长了语调，
“是吗？”
黎成朗不止捐赠银子，同时，还着人采买药材，无论价格高低，最后都无偿送往灾区，大家被黎府的义举所感动，药材的价格由最初的高价慢慢降低，甚至有些药商，也开始无偿捐赠药材，这些药经由程舟的货船到达叶县，再经过旱路到达常州。
百宝斋的万掌柜也按照黎书的吩咐收买了药材，分发给百姓使用，此为预防之计。
至于大夫，黎书以高价聘请，并请官府贴了告示，告示中写了一篇文章，言：常州灾情，乃大虞国之灾难，水灾一发不可收拾，会祸及大虞粮仓，还请众百姓念及受灾区种粮之苦，挥汗之劳，才保住京城安稳至今，今日我为他们发声，他日，别人亦可为我托举之云。
洋洋洒洒，激励了京城百姓之心，大家纷纷慷慨解囊，为常州灾情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同时，叶县的百扇街，东三街的千丝坊，还有三里库等商家纷纷出钱，成了此次捐款的主要力量。
一应物资由被任命为巡察御史的黎成朗亲自带往灾区，并由骁骑尉张正张大人亲自护送，同时太医局丞徐光徐大人带领一众医者前往灾区。
当然，护送队伍最前边的则是禁军统领。
灾区的官员被重新换了人马，当地官员只能眼睁睁看着本来属于自己的职位被新来的占了去。
忠阳侯府老侯爷带领将士重新挖渠引流，将洪水引至东南草地。
同时，皇城司以雷霆之势，几日便抓获了当地贪官，所缴获的银子全部充公，用于灾区赈灾。
邹家被下了牢狱，周家虽是商贾，但也被查出跟邹家书信来往，前后贿赂之事，证据确凿，周家被罚了个底朝天。
而程家，程大公子，也就是程家家主，主动为此次灾情另外捐款三十万两，才免了被牵连的风险。
因为朝廷迅速调整赈灾策略，米县，鱼乡避免了一场灾祸，常州瘟疫不再蔓延，逐渐可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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