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成提着两个袋子，腰里别着手机。
他走到学校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学生应该正在午休，学校门口静悄悄的，没有多少学生。
他站在门口犯难，不知道该怎么进去。
他这两年，确实不是个负责任的老子。
他对几个孩子一点都不了解，要不是家里有孩子的鞋，他买鞋都不知道去哪买，买多大号的。
可他找遍家里的作业本，也没找到老二老三到底是哪个班的。
他站在门口，太阳晒着，外形越发凌乱，被风一吹，有种农村来城里务工老爹的可怜感觉。
在他这张帅脸的映衬下，这种沧桑的帅气，无法隐藏。
保安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他，再看一眼他身边提着的鞋盒，叹一口气：“人活着真的不容易，看看哪有挣钱容易的老子！”
“你们俩在学校打架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想起，为了让你们能在学校好好读书，自己家人有多不容易。”
他扭头对身边两个中学生说道。
两个学生脸上红溜溜的，有几丝血痕，看上去就知道，这两人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
一场以妈为开头的问候，以对方全家老小生命为目标的斗争。
胖胖的男生扭头看着门口的男人：“我爸才不这样呢，我家里不缺钱，我爸从来不这样，他来肯定是开车来的。”
“刘地，我都给我老子打过电话了，你还不给你老子打电话，你不想回去上课了，你可别连累我！”
刘地倔强抬起头，却总有一些难以言说的话，藏在心里。
他没办法在尊严大过一切的年纪，说出自己家里的贫穷，说出自家老爹的不争气，说出……自己家里压根没有手机电话的存在。
他今年十七岁，还没有摸过手机呢！
他也羡慕小胖子的生活，家里有车，城里有房，他是高高在上不用为生活操心的城里人，不像自己……
刘地的脑袋更低……
他开始后悔，今天为什么要和小胖子打架。
是因为他嘲笑自己的家，嘲笑自己开口的布鞋，还是因为……
这一切，都发生在赵小蕾面前。
当小胖嘲笑的话说出口的时候，刘地看着同学们的笑脸，特别是赵小蕾的笑容。
他迷惘了，他分不清楚，赵小蕾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他只想疯狂地逃离，撕碎这一切的存在。
然后……从来在人群面前都是从容，从来都是安静的刘地，像个疯子一样挥舞着自己的拳头。
不知道谁通知班主任，刘地和小胖子被叫到班主任办公室。
好学生和坏学生打架，老师内心是有偏颇的，她不想事情扩大，学校对学生打架处理，十分严格。
特别是一中，更是严格。
老师为了保护刘地，安排他们在保安室，给家长分别打电话，只要两家能平事，不闹事，这事就算私下里解决了。
从老师的角度来说，这种处理方式，十分恰当，也十分合理，对刘地更是留有情面。
可她压根想不到，刘地家里没有电话，刘地没办法通知到刘万成。
其实也有……
他可以给村里小卖店打电话，然后让小卖店的老板通知刘万成，只是……刘万成现在会在家吗？
刘地无法想象，他绝望地看着地上的蚂蚁。
这个对大人来说简单的问题，确实此刻是要了他的命，都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孩子和大人面对的问题没有轻重之分，孩子今天忘了作业，和大人失业一样，都是致命的问题。
小胖子坐在保安室椅子上，好像一个常胜将军。
不一会，一辆大众车从远处开到学校门前。
大众车主十分傲气，他停得很近，车头几乎撞到保安室的大门。
保安不悦地出来看一眼：“你谁啊，学校门口不让停车！”
“老子叫董天乐，我要看看，是谁揍我儿子，谁他娘的敢对我儿子下手！”桑塔纳里下来一个大胖子。
他一下车，整个车都好像向上弹一下。
保安吐一口气摇摇头：“这里是学校，你别太招摇，对面也是个学生，注意影响。”
董天乐这才不乐意地低调些，昂着脑袋走近保安室。
小胖子立马迎上来，苦着脸：“爸！我……”
他怕自家老子的巴掌，先哭为敬。
这是他一味的招式，一招鲜吃遍天，他清楚，只要自己哭了，老子巴掌落下的速度就会慢一点。
董天乐心疼地看着儿子，火气更加茂盛：“谁啊！谁揍我儿子，老子不信了！谁这么大的胆子，这是什么地方，学校，教书育人的地方，在学校欺负人，老师管不管！”
保安看他样子，不乐意地吐一口茶叶沫子。
他看得出来，里面的孩子才是受害者，那孩子低着头，布鞋还带着口子，一看就是穷人家出来的孩子，被欺负惯了……
他无奈叹气：“我告诉你，是你家孩子欺负人，对面才反抗的，老师叫你们来，是为了解决问题，你知道谁是问题吗？”
“配合就行了，别这么多话，先进来坐着，等对面家长来！”
董天乐不乐意点头走进保安室，保安室里风扇嗡嗡作响，他胖怕热，靠近风扇有些生气询问：“你们老师呢！”
小胖子开口：“快来了，她这节课，马上就下课了！”
正巧，他话音落下。
保安室学校里的大门被推开，一个带着眼镜的女老师走进保安室。
董天乐立马迎上去：“老师，我是董宝的家长。”
她环顾四周开口道：“刘地，你家长还没来？”
刘地低头，不知道怎么说话。
保安室里四个人，沉默着……
而保安室的主人，保安大爷此刻端着茶杯站在学校大门外，目光落在刘万成身上。
“你找谁？”他好奇询问。
刘万成抹一把脸上的汗，可很明显他没注意到手上的黑，一把黑色在脸上绽放，让他的样子看起来更狼狈。
他认真回答：“我找我儿子闺女，他们一个在高中部，一个在……”
保安吐一口茶叶沫子，没好气询问道：“说班级名字，高中部这么大，我哪知道你要找谁！”
“刘地，我儿子叫刘地！”刘万成开口回答。
“刘地？”保安疑惑反问。
“对，刘备的刘，大地的地！”
保安奇怪地退后一步，露出身后大门，他侧着身子开口：“你看看，里面那个小家伙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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