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枕头下震动时,颜书瑶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那种震动频率不是普通的消息通知,而是电话。她挣扎着从混沌中浮上来,手指摸索着找到发烫的手机。屏幕刺眼的光让她眯起眼睛——凌晨3:27,来电显示:林嘉阳。
颜书瑶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
但电话那头不是林嘉阳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女声,专业而克制:请问是颜书瑶女士吗?
是...我是。颜书瑶瞬间清醒了,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被单。
这里是市中心医院急诊科。您的联系人林嘉阳先生手机中最近通话记录是您,我们...
女声继续说着,但颜书瑶的耳朵里突然灌满了嘈杂的噪音。她只听懂了几个关键词:车祸,重伤,不治。
他现在在哪?颜书瑶打断对方,声音尖利得不像自己的。
遗体已经转移到医院太平间。如果您是他的亲属...
颜书瑶没等听完就挂断了电话。她坐在床上,手机屏幕的光照着她惨白的脸。这个场景太荒谬了,一定是梦。或者又是那些人的恶作剧。他们黑进了她的手机,伪装成医院打电话来...是的,肯定是这样。
她颤抖着手指回拨了林嘉阳的号码。一次,两次,三次。无人接听。
窗外,城市的夜空开始飘雨,雨滴轻轻拍打着玻璃。颜书瑶机械地穿上外套,抓起钥匙和手机,走出公寓。电梯下行的过程中,她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大脑一片空白。
市中心医院的急诊科灯火通明。颜书瑶站在前台,嘴唇颤抖着说出林嘉阳的名字。护士查了电脑,然后叫来一位医生。医生戴着口罩,眼睛下有深深的黑眼圈。
您是林嘉阳的...?
朋友。颜书瑶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大学同学。
医生点点头,示意她跟上。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拐了几个弯,最后停在一扇灰色的门前。我们需要正式的身份确认,医生说,您能帮忙吗?
颜书瑶想说不能,想说这一定是搞错了,想说林嘉阳几个小时前还给她发过猫的照片。但她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灰色门后是冰冷的空气和金属的味道。医生拉开一个抽屉,掀开白布。颜书瑶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那张熟悉的脸现在像蜡像一样毫无生气,额头上有缝合的伤口,但确实是林嘉阳。
车祸发生时他正在骑车,医生平静地说,头部受到致命撞击。没有痛苦。
颜书瑶突然笑了,一个短促的、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挤出来。没有痛苦?她重复道,他死了。这叫没有痛苦?
医生没有回答,只是递给她一个密封袋,里面是林嘉阳的个人物品:钱包、手机、一只腕表。表盘已经碎了,指针永远停在2:08。
我们需要联系他的直系亲属...
他父母在加拿大。颜书瑶打断道,他妹妹...应该在英国读书。
医生点点头,做了记录。然后他问颜书瑶是否需要心理辅导,医院可以提供帮助。颜书瑶摇头,转身离开。她走得太急,在走廊拐角处撞到了一个推着器械车的护士。道歉的话自动从嘴里溜出来,但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雨下得更大了。颜书瑶站在医院门口,没有伞,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外套。她拿出林嘉阳的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一直没变过——解锁后屏幕直接停留在他们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发的关于那只猫的回复,林嘉阳没有读。
手机突然在她手中震动起来,一条新消息弹出。颜书瑶的心跳漏了一拍——难道这是个可怕的玩笑?但消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现在你知道被抛弃的感觉了吧?下一个就是你。」
颜书瑶的手指僵住了。他们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林嘉阳的死才发生几个小时。除非...除非车祸不是意外?
这个想法像闪电般劈开她的意识。她疯狂地翻看林嘉阳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寻找任何可疑的线索。但除了工作联系人和几个朋友,没什么异常。直到她点开相册——最近删除文件夹里有一组截图,时间显示是昨天下午。
截图上是某个匿名论坛的对话。颜书瑶放大图片,血液瞬间凝固:
「那个帮婊子说话的男的是谁?查到他了,林嘉阳,xx公司程序员。」
「地址搞到了,有人去吗?」
「我去,正好同城。」
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是昨晚11:37,附带一张模糊的街景照片,颜书瑶认出那是林嘉阳公寓楼下的便利店。
她双腿一软,跪在了医院门口的水泥地上。雨水混合着泪水流进她的嘴角,咸涩如血。这不是意外。是她害死了林嘉阳。那些原本针对她的恶意,转向了试图帮助她的人。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她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一连串消息通知争先恐后地跳出:
「你满意了吗?」
「他因为你死了」
「下一个是谁?」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颜书瑶将两部手机紧紧抱在胸前,蜷缩成一团。雨水冲刷着屏幕,那些文字变得模糊但依然清晰可辨。他们是对的。为什么死的不是她?林嘉阳有家人,有前途,有那么多爱他的人。而她...她早就只剩下一具空壳了。
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司机摇下车窗问要不要乘车。颜书瑶茫然地点头,爬进后座。当司机问去哪里时,她机械地说出了自己的公寓地址。
回家的路上,城市在雨水中模糊成一片色块。颜书瑶盯着林嘉阳的手机屏幕,那张橘猫的照片还设置为主屏幕壁纸。猫的眼神那么平静,仿佛世界依然正常运转。
她的手机又响了。颜书瑶不想看,但她必须知道他们还能有多恶毒。解锁屏幕,这次是一条新闻推送:
「凌晨突发:程序员骑车遭遇车祸身亡,疑似加班过度导致疲劳驾驶」
颜书瑶盯着这条标题,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笑。疲劳驾驶?不,是谋杀。但谁会相信她?证据在哪里?那些论坛截图可以轻易被删除,那些匿名的威胁永远不会被追查到源头。
出租车停在公寓楼下。颜书瑶付钱时,司机从后视镜里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小姐,你没事吧?需要帮你叫什么人吗?
不用。颜书瑶挤出一个微笑,我很好。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她盯着镜子里那个浑身湿透、眼睛红肿的女人。这就是杀人凶手的样子吗?看起来只是可悲,并不危险。
公寓门关上的瞬间,颜书瑶终于崩溃了。她滑坐在地上,背靠着门,发出无声的尖叫。所有的痛苦、愤怒和自责都堵在喉咙里,变成一种窒息般的压迫感。林嘉阳死了。真的死了。再也不会有人给她发猫的照片,不会有人送来热汤,不会有人在深夜接她的电话说任何时候。
她的手机又亮起来。颜书瑶近乎麻木地看向屏幕,预期看到更多恶毒的话语。但这次是一条日历提醒:「心理咨询 上午10:00」。对了,今天是周四,她预约了那位新心理医生。多么可笑,现在她确实需要心理辅导了,比任何时候都需要。
窗外,天色渐亮,雨势变小了。颜书瑶依然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两部手机——一部永远不会有新消息,另一部却被源源不断的恶意填满。她想起昨晚差点完成的那个坠落动作,想起站在阳台栏杆边的感觉。当时林嘉阳的电话救了她。现在,再没有人会打来了。
颜书瑶慢慢站起来,走向阳台。雨后的空气清新冷冽,城市在晨光中苏醒。十四楼的高度,下面是开始忙碌的街道。她爬上栏杆,坐下来,双腿悬空。风吹干了她头发上残余的雨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颜书瑶没有理会。可能是那些人,也可能是医院关于林嘉阳的后事安排。又或者...是幻觉?她已经分不清了。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她轻声重复着那些人的问题,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微笑。是啊,为什么不是她?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此简单,简单到她奇怪自己为什么从没想通。
颜书瑶向前倾了倾身体,重心开始转移。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不是消息提示,而是真实的来电铃声。那旋律陌生又熟悉,是她多年前为林嘉阳设置的专属铃声。
她的动作僵住了。这不可能。林嘉阳的手机就在她另一只口袋里,已经随着它的主人一起沉默。但铃声持续着,固执地震动着她的腿侧。
颜书瑶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林嘉阳 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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