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假山外那只滴着黑液的手，本能地就要抽出骨镯。
江小鱼一把拉住我的衣袖，拼命摇头示意我不要伤害族人。
“后面有路！”他凑到我耳边，声音细如蚊蚋。
我点了点头，然后跟他一起弓着腰，在狭窄的假山通道中后退。
潮湿的石壁蹭过我的后背，留下冰凉的水渍。
转过几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隐蔽的后院，杂草丛生，一口枯井旁堆着破碎的瓦罐。
江小鱼带我穿过荒废的花园，边走边低声说：“我们家族的人都死了……但我和那些断头人不一样。”
他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小手，“我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活着。”
冷风拂过，他单薄的身子在风中微微发抖。
他的语气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让我心头一紧。
我蹲下身，轻轻握住他冰凉的小手：“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真的吗？”他转过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不属于孩童的复杂情绪。
我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孩童的江氏族人，或许已经活了几十年甚至更久。
应该说，他已经死了。
只不过年龄停留在了那一刻。
“真的。”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带我去白山吧，我们先去找同伴。”
“同伴？”江小鱼疑惑的问。
“一个赶尸人，还有一个叫江芮的族人。”我解释道，“她是你们江氏一族还活着的……”
“江芮？”江小鱼皱眉思索，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这个回答让我一愣。
江芮说过她是江氏仅存的活人，但转念一想，江氏一族规模如此庞大，族人没有印象也很正常。
跟着江小鱼继续前行，白山看似近在眼前，却怎么走都无法拉近距离。
江小鱼灵活地带着我避开几处危险区域，但绕路耽误了不少时间。
随着天色渐暗，我们的速度不得不放慢。
“今天赶不到了。”江小鱼突然停下，警惕地望向天空，“死雾快来了，我们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
虽然白山看起来近在咫尺，但在这片诡异的废墟中，距离似乎失去了意义。
话音刚落，我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
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浑浊，丝丝缕缕的灰雾从地面渗出。
江小鱼一把抓住我的手：“快走！”
我们跌跌撞撞地冲进一间破旧的石屋。
刚关上门，外面的雾气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浓稠。天色毫无征兆的暗了下来。
“晚上不能走了。”江小鱼缩在墙角，声音发颤，“那些族人……晚上更可怕。”
我点点头，这时胃部传来抗议的声响，这才想起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饼干。
江小鱼的眼睛立刻被吸引，直勾勾地盯着我手中的食物。
“给。”我掰下一块递给他，“你尝尝。”
江小鱼迟疑地接过，他的眼睛充满疑惑：“这是什么？”
“饼干。”我笑着问，“你没吃过吗？”
江小鱼摇摇头，警惕地嗅了嗅饼干。
我示范着咬了一口，他才迟疑地咬下一小口。
看着他慢慢咀嚼的样子，我心里不由有点酸楚。
“好吃吗？”
他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啃着那块饼干。
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我轻声问：“你……从没离开过家族？”
“族规说，成年才能出去。”他低声回答，眼神黯淡下来，“但我永远长不大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见他吃完，我又拿出一块饼干，他却摇头拒绝了：“我不需要吃东西的，你留着吧，明天还要赶路。”
我正想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
我们同时僵住。
屏住住呼吸时候，一只苍白的手从门缝下缓缓伸了进来，五指扭曲地抓挠着地面。
透过门板的缝隙，我看到一个提着头的女人在门外徘徊。
她的头颅双目紧闭，长发垂落，身体僵硬地来回走动。
屋内的温度骤降，我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
我这才明白过来，现在是逐渐变黑。
白天和晚上交界的时候，是这个地方最混乱的。
就在我屏息凝神时，更恐怖的一幕出现了，门槛处又出现了一双脚。
这次却并没有在门外，而是直接穿透门槛，走入了屋子里。
我抬头一看，更是吸了一口凉气，因为这个女人，跟刚才门外提着头颅的女人一样。
但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女人的头好好地长在脖子上，但她双手紧紧扶着自己的脑袋，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她的眼睛睁得极大，在屋内四处搜寻。
“小鱼？”她焦急地呼唤，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在这里吗？”
身旁的江小鱼浑身剧烈颤抖起来，我赶紧捂住他的嘴。他的眼睛瞪得极大，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无法落下。
那种痛苦与悲愤交织的眼神，让我的心像被针扎般疼痛。
我瞬间明白了什么，小鱼在这个族里是有亲人的。
他被钉在墙上，身体被禁锢，而那些族人夜晚魂魄出来时，他的亲人会来找他。
只不过，他们都无法取出那把剑。
而现在小鱼被我救出来了，天黑以后，他们看不到江小鱼，就来找他了。
这个女人……是江小鱼的亲人。
女人的呼唤越来越急切，她在屋内盲目地转着圈，双手始终扶着自己的头颅。
有那么一瞬间，我能清楚地看到她脖子上那道整齐的切口，那是被刀剑斩首的痕迹。
屋内转了一圈后，突然停在离我们藏身处不远的地方。
“小鱼，你逃出来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江小鱼在我怀里抖得像筛子。
他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喊着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女人又转了几圈，最终失望地穿透墙壁离开了。
屋外，好像一下变得格外寂静。
直到完全听不见脚步声，我才松开捂着江小鱼的手。
他蜷缩成一团，无声地抽泣着。
“等找到大哥哥的尸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轻声安慰，但不知道找到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江小鱼突然抬起头，他看着我的身后，死死的看着，那个眼神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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