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雪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李向北，苏悦跟李向心三人已经回到了客厅。
李向心对着李小雪道：“早饭还剩点粥跟两个包子。你赶紧吃吧。”
李小雪点点头，“谢谢小姑姑。”
李向北对着苏悦使了个眼色，苏悦笑着起身：“向心，我想去百货商店逛一逛，你陪我一起去吧。”
李向心目光在哥哥嫂嫂的脸上转了一圈，无奈一笑：“嫂子等我一下，我去拿个包。”
随着两人的离开，客厅里的气氛骤然凝固。
李小雪不等李向北开口，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知道，在小叔眼里，我跟我爹娘还有李卫兵是一类人。”
她讽刺一笑，语气里满是悲凉，“我恨我爹娘冷血无情，恨他们的重男轻女。我恨李卫兵，一出生就独享受了父母所有的偏爱。毁了我幸福的生活。我恨爷爷奶奶将我丢给了刘家。”
“我更恨李向南，是他撺掇着爷爷奶奶，将我送去了刘家，让我在刘家遭受了五年的磋磨。”
“小叔，你知道我在刘家的那五年是怎么过的吗？每天像奴隶一样，脚踝被铁链拴着，有做不完的家务，挨不完的打骂，每天只能吃刘家一大家子剩下的残羹冷饭充饥。”
“小叔，你知道我第一次来月事是在冬天吗？我肚子好疼，好疼。可还是被刘婆子逼着给他们洗衣服吗？”
“小叔，你知道冬天的水有多冷吗？冷到这么多年过去，一到冬天，我的手就生冻疮。冷到这么多年，我才好不容易有了个女儿。”
“那时候我恨透了李家所有人，你们明明是我的亲人，为什么对我不管不顾。”
“1974 年，我终于找机会下乡了。当我去见小姑姑时，看她对我的到来丝毫不惊讶，我就知道，准是我那好奶奶又给小姑写信了。不用猜也知道，信里指不定把我说得多么不堪入耳。”
说到这儿，李小雪的声音突然哽咽，“那个时候，我以为小姑会跟你们所有人一样，对我不管不顾。可她没有，她像我小时候那样，护着我，给我吃的，穿的，用的。”
“她还给我做了内衣，内裤，教我用月事带，给我煮红糖姜水喝。还会细细的跟我说了来月事后，要注意的事。”
“如今回想小时候的事，整个李家只有小姑，是唯一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
“小姑回城前特意来找过我，不仅塞给我两百块钱，还反复叮嘱我以后要好好过日子。”
“我是想好好过日子的啊！可为什么李向南偏要让李卫兵那个混蛋来找我。他为何要毁掉我平静的生活？我是个外嫁女，就因为我是他的姐姐，就必须管他吗？那你们身为他的叔叔，为何不管他？”
她突然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李卫兵一来，我公公婆婆就知道了我娘家那些腌臢事。可何勇不仅不嫌弃他坐过牢，还想认真教他过日子。可他呢，他打断了何勇的腿，让他成了瘸子！”
李小雪猛地擦掉眼泪，喉间溢出一声自嘲的笑：“你尽可以防备我，毕竟在你们眼里，我本来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坏种。”
她的声音陡然低沉，带着刻骨的认真，“但我发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做任何伤害小姑姑的事。”
说完，李小雪站起身，将碗筷都收到了厨房。
李向北一时之间，只觉得五味杂陈。
这边，李向心紧紧挽着苏悦的胳膊，眼眶泛红道：“嫂子，你都不知道，我看到她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口时，心里有多难受。哪怕是个陌生人遭遇那些事，我都会心生怜悯，何况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亲侄女啊。”
“她到乡下时，都十五岁了，连件内衣内裤都没有，月事带也没用过。前三次来月事，竟都是用破布垫着的。一想到那个场面，我只觉得揪心。”
“我回城那天，她望着我笑出眼泪的样子是真心的，还信誓旦旦说会好好过日子。可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小雪这辈子真的是太苦了，我哪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啊？”
苏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她要是懂得感恩，那就皆大欢喜。可怕的是，她不懂感恩，你帮了之后，她随时反咬你一口，甚至伤害你的家人。”
李向心重重叹了口气，“嫂子的顾虑我也知道，但愿小雪不会让我失望。”
晚上，张大良下班回来后，证实李小雪说的是真的。
“那何勇腿瘸了之后，怕耽误李小雪，故意找茬跟她离婚了，还给了她五百块钱。不过，李小雪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她的换洗衣裳，那钱，被她留在了她女儿的衣服兜里。”
十天后，李小雪在巷尾寻到一份照顾独居老太太的活儿，便从李向心家搬走了。
自始至终，直到李向北与苏悦启程离开，她都未曾闹过任何幺蛾子。
李向北轻笑出声，“或许是我把她想的太坏了。”
在南市生活两个月后，李向北夫妻俩又继续朝着南方出发。
李予安大学毕业后决定继续攻读研究生，今年二十三岁的他与苏志明一家同住一个胡同，这让李向北夫妇很是放心。
他们计划等明年李予安研究生毕业后，再返回京市。
越往南走，天气愈发炎热，不过夫妻俩依旧一人带着一个箱子，权当是做做样子。
抵达广省后，苏悦发现这里厂子很多，街头巷尾的服饰款式更是琳琅满目。
她兴致勃勃地花了两天时间穿梭于各大市场采购，给家人们寄去了好多衣服。
尽管夫妻俩好些年没有工作了，但向阳车队的每月分红十分稳定，加上苏悦定期向报社投递画稿的收入，明面上的进项足以覆盖日常开销。
在河口大队的这些年，李向北也通过齐向阳，将幽兰院种植的作物每月出售一次。
也积攒下来了不少财富。
苏悦拨通电话，语气轻快道：“向心啊，我给你寄了两个包裹，记得留意查收哦。”
电话那头传来李向心的笑声：“谢谢嫂子！对了，你们现在到哪儿啦？”
苏悦笑着回应：“我们这会儿在广省呢，住在花园酒店。”
李向心闻言提高声调：“真的？大良二哥刚跟我们通完电话呢，他们也住在花园酒店。”
一旁的李向北挑眉轻笑：“这可真是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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