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的手指还在地上划着，指尖偶尔蹦出一串细小的音符，像是在弹一首没人听过的曲子。他冲碧落仙子挤眼：“你说我这乐灵体要是能谱出《丹成九转》的调儿，你是不是得给我炼颗返老还童丹？”
碧落仙子头都没抬：“你先把琵琶拼起来再说。”
“断了也是艺术。”他嘿嘿一笑，正要说话，声音却突然卡住。
他整个人僵了一下，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前方，手指停在半空，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拽住。下一瞬，他身子一软，直接从墙上滑下去，倒在了地上。
“喂？”贝贝耳朵一抖，跳过去用爪子拍他脸，“装死也没人给你烧纸。”
没反应。
它凑近一闻，鼻子猛地皱起：“不对！”
倩儿几乎是同时冲了过来，手刚贴上乐天额头，心就沉了下去。一股混乱的波动从识海深处传来，像是无数根线缠在一起，越扯越乱。她立刻盘腿坐下，双手结印，一道柔和的白光从掌心渗入乐天眉心。
光芒刚进去，就被弹了出来。
她咬牙，再次推送灵力，这次放得更慢，更稳。白光一点点钻进他的识海，可才深入不久，那光就开始晃动，像是被什么撕扯着，最后“啪”地一下散开。
“不行。”她喘了口气，额角已经冒汗，“里面太乱了，我的力量进不去。”
星辰蹲下身，伸手探向乐天手腕。脉搏很弱，跳得也不规律。他抬头看向倩儿：“识海裂了。”
“有多严重？”
“七成以上。”星辰的声音低下来，“神魂已经开始游离，再拖下去，撑不过三天。”
碧落仙子也过来了，药杵在掌心转了一圈，轻轻点向乐天太阳穴。一道青色的丹气顺着穴位钻入，可还没到识海，就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了回来，反震得她手指发麻。
“他在自我封锁。”她收回手，眉头紧锁，“乐灵体察觉到危险，自动切断了外界联系。现在谁也进不去。”
贝贝跳上乐天胸口，两只前爪按在他心口位置，耳朵贴了上去。它闭着眼，一动不动听了好一会儿，忽然低声说：“他还活着……但里面打得厉害。”
“什么意思？”倩儿问。
“他的意识在跟什么东西打。”贝贝抬起头，声音有点哑，“我听到了声音，像有人在唱歌，又不像人唱的。他在抵抗，但快撑不住了。”
殿堂里一下子安静了。
刚才还在笑的人，现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轻得几乎感觉不到。碧落仙子站在旁边，手里攥着药杵，指节微微发白。星辰站起身，往旁边退了半步，把位置让给倩儿。
“你继续。”他说，“我守着。”
倩儿点点头，重新合掌，灵力再次涌出。这一次她不再强攻，而是让净化之力化作细流，沿着识海外围缓缓流动，试图找到裂缝的源头。她的脸色渐渐发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可手始终没有停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
没有人说话。
贝贝一直趴在乐天胸口，耳朵时不时抖一下，像是在监听什么。碧落仙子翻出随身带的古籍，一页页翻看，嘴里念念有词。星辰站在一旁，目光扫过整个大殿，确认没有外敌靠近。
半个时辰后，倩儿的手开始发抖。
她知道自己的灵力快耗尽了，可识海里的裂痕一点都没好转。她咬着牙，把最后一丝灵力压出去，结果那股力量刚进去，就被一股狂乱的音波直接掀翻。她闷哼一声，往后仰倒，差点摔在地上。
星辰眼疾手快扶住她肩膀。
“别勉强。”他说。
“可我不能停。”她摇头，挣扎着又要坐起来，“他还在里面，他需要我们。”
星辰看着她，没再劝。他转头看向乐天，眉头皱得更深。那张总是带着笑的脸，此刻苍白得像纸，嘴角的弧度都凝住了，像是被人硬生生抹掉了笑容。
贝贝突然动了。
它从乐天胸口跳下来，尾巴炸了一下，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额头。那里有一道极淡的痕迹，像是被什么烙上去的符印，一闪即逝。
“是那个。”它低声说，“封印战的时候，他替星辰挡了那一记魔音穿魂，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但他一直不说。”
倩儿猛地抬头：“你是说，伤早就有了？”
“嗯。”贝贝点头，“他一直在扛。刚才那一下，是彻底崩了。”
殿堂里又静了下来。
原来他早就受伤了，可还是笑着，还是插科打诨，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调侃别人。直到再也撑不住，才倒下来。
碧落仙子合上书，走到乐天身边蹲下。她把手放在他额头上，闭眼感受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常规丹法进不去，但涅盘丹或许可以。它能唤醒沉睡的生机，说不定能打通识海通道。”
“可涅盘丹不是还没炼成？”倩儿问。
“差一味引子。”碧落仙子盯着手中的药杵，“如果能找到‘心火’作为药引，就能提前激发它的效用。”
“心火？”倩儿重复。
“用自己的命去点的火。”碧落仙子声音很轻，“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三人都没说话。
这种火，意味着施术者要燃烧自己的生命力，去唤醒另一个人的神魂。风险极大，一旦失败，两个人都会陷入昏迷。
“我来。”倩儿立刻说。
“你不行。”碧落仙子摇头，“你现在灵力枯竭，身体撑不住。而且你是水灵根，心火属性相克，强行点燃只会伤及自身。”
“那怎么办？”
“等。”碧落仙子握紧药杵，“等我能找到替代方案，或者他自己挺过去。”
“他还能挺多久？”星辰问。
“不知道。”碧落仙子看着乐天，“也许一个时辰，也许一盏茶。”
贝贝跳回乐天胸口，趴了下来，把耳朵紧紧贴在他心口。它闭上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绿毛猴，你要是敢死，我把你骨头做成笛子天天吹。”
没人笑。
倩儿靠在墙边，手还贴着地面，随时准备再次输送灵力。她的呼吸很轻，眼神却一直没离开乐天的脸。星辰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一只手搭在斩月剑柄上，目光扫视四周，警惕任何异动。
时间像被拉长了。
不知过了多久，乐天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幅度很小，像是抽搐，可所有人都看到了。
贝贝立刻抬头，耳朵竖起。倩儿猛地坐直，伸手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冰凉，几乎没有温度。
“他有反应！”倩儿声音发颤。
星辰也蹲了下来，盯着乐天的脸。他的眼皮在动，像是在努力睁开，可始终没能成功。接着，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一个极轻的音节。
不实话。
是一段旋律。
很短，只有三个音，却带着某种奇异的节奏，像是从极深的地方传出来的。那声音一出，整个大殿的空气都震了一下。
贝贝浑身绒毛瞬间炸起：“这是……禁律之音！”
“什么？”倩儿问。
“他正在用乐灵体本能自救！”贝贝声音变了，“他在用自己的记忆当锚点，拉回神魂！”
那三个音重复了一遍，比刚才清晰了些。乐天的呼吸也随之变得稍微有力。他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不是抽搐，而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蜷了起来。
倩儿立刻将灵力送入他体内，顺着那股旋律的轨迹推进。这一次，净化之力没有被弹开，而是顺着那道音流，缓缓渗入识海深处。
星辰看着这一幕，忽然开口：“让他自己走回来。”
“什么？”
“他现在靠的是自己的东西。”星辰说，“不是外力，不是药，不是净化。是他记得的曲子，是他想回来的念头。我们只要守住这里，别让别的东西进来就行。”
倩儿看着乐天，慢慢收回了手。
灵力不再强行灌入，但她依然守着他，手掌悬在他的额前，随时准备接应。
那三个音一遍遍响起，越来越稳，越来越清晰。乐天的呼吸逐渐平稳，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一些。虽然还没醒，但那种即将消散的气息，终于止住了。
贝贝松了口气，脑袋一歪，靠在乐天胳膊上休息。碧落仙子低头看着手中的药杵，发现上面的纹路又亮了一些。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那根杖身。
倩儿靠在墙边，终于闭上眼歇了一下。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可嘴角却悄悄扬了一下。
他们守住了。
至少现在，他还在这。
星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乐天脸上。那张脸依旧苍白，可眉头已经不那么紧了，像是在梦里听见了熟悉的笑声。
大殿里很安静。
只有那三个音，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像是一首未完成的歌，等着主人把它唱完。
乐天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这次，他抓住了倩儿垂下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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