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田里那场风波之后,桃源村和靠山屯的关系更加紧张起来。
原本就因为小草的事不待见靠山屯的人,不过因为离得近,虽说不上多亲近,但面子上还过的去,逢年过节、红白喜事,互相走动走动也是有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桃源村的村民看靠山屯的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毫不夸张地说,要是哪个桃源村的人去公社办事,路过靠山屯的时候,看见他们屯子在外溜达的狗,都得寻思着要不要偷偷过去扇一巴掌解解气。
这怨气主要冲着两处,之前是因为小草,现在加上张老三那三个痞子和靠山屯那个不当人的大队长刘有财。
张老三他们三个的名声在桃源村算是彻底臭了,那天小草把陈寡妇的事一说,事后通过知青传播,整个桃源村都炸了锅。
妇女们聚在一起纳鞋底做针线活的时候,总要咬牙切齿地骂上几句“畜生”“不得好死”。
男人们则表示,要是搁咱村,早打断腿了。
至于刘有财,虽然不知道他处于何种目的,但包庇那三个痞子的事,最让桃源村的人瞧不上。
一个大队长,不想着为村民主持公道,反倒护着地痞流氓,这种人,配当干部?
这股子怨气憋在心里,让村民们走路的时候都带着火气。
可气归气,日子还要过。
人工降雨只下了一个多小时就停了,天气放晴后,趁着春耕还没开始,安全围栏的修建工程进入了冲刺阶段。
每天天不亮,村里就热闹起来, 身强体壮的村民扛着斧头、锯子,三五一队往远处的山林里去。
选好成材的树木,斧头砍、锯子拉,吆喝声、伐木声在山谷里回荡。
一棵棵笔直的松树、桦树应声倒下,削去枝杈,就成了原木。
男知青们和一部分村民负责处理这些原木,知青们毕竟没干过这种重活,但也咬牙跟着干,手上磨出了血泡,一边鬼哭狼嚎叫苦连天,一边裹上布继续。
体力差些的,就负责给原木剥皮、修整,拿着柴刀一点点削,动作虽慢但却很仔细。
年龄大些的村民则赶着牛,拉着绞盘,粗大的麻绳拴在原木一端,人在后面推、撬,把一根根沉重的原木从山林深处拖出来,沿着临时修的滑道往围墙那边运。
那场面,吆喝声、牛叫声、原木摩擦地面的轰隆声混在一起,热火朝天。
女知青和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也不闲着,林婉清、赵晓梅她们负责烧水、泡茶,用大铁壶一壶壶地往工地送。
王淑芬跟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婶子,在食堂帮着做饭。
到了饭点,她们得把饭菜装进大木桶里,再用牛车拉着,送到山林那边的工地上分发。
就连一些大点的孩子们也有任务,帮忙捡柴火或递工具, 整个桃源村,但凡能动的都在干活。
大家都憋着一股劲,要赶在春耕前,把这道保护村子的安全围栏修好!
而在这热火朝天的氛围里,有一个人却显得格外悠闲。
胡力就像只老母鸡,隔三差五就在村里溜达,说他像老母鸡,是因为这段时间,村里那些七八岁甚至更小的孩子都跟他混熟了。
走到哪儿,屁股后面都跟着一长串小尾巴,叽叽喳喳的,可不就像只带着一窝小鸡仔的老母鸡?
胡力这么闲,主要是整治张老三和刘有财的事,他还没想好怎么下手。
毕竟是在国内,有些事不能图一时痛快,明着来,容易闹大,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暗着来...也得讲究个方式方法,他倒不是怕,但桃源村不一样,做事得考虑周全,不能给桃源村留下后患。
所以,在没想到好办法之前,他暂时选择了“躺平”。
每天睡到自然醒,起床后泡壶茶,搬个躺椅到院子里晒太阳,晒完正面晒反面,晒得浑身暖洋洋的。
骨头缝都舒坦了,当然心情也好了不少。
要么就是遛娃, 小草的两个女儿,已经被他改名叫山竹和山杏,现在是他的“专职跟班”。
山竹七岁,懂事乖巧,总是安安静静地拉着他的衣角。
山杏三岁,正是黏人的年纪,见了胡力就要舅舅抱,不抱就瘪嘴,眼泪汪汪地看着你,任谁也扛不住。
胡力也乐意带着她俩,在外二十多年,错过了太多亲情。
现在回来了,看着孩子们天真烂漫的模样,心里那点戾气都能淡去几分。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瞅着进了三月,气温还是干冷,除了那次人工降雨,再没下过一滴雨。
不过桃花潭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潭底经过爆破,扩大了出水口,潭水已经开始倒流,沿着新开凿的河道,一路向山下流去。
原先的河道也没废弃,胡力建议修了一座水泥拦水坝,抬高了水位,让水能继续往山下流。
雨季时水量大,水就会漫过拦水坝,按照老河道流走。
这样一来,旱季有水用,雨季也不怕泛滥。
看着清冽的潭水汩汩流出,不仅沿着新河道蜿蜒而下,还顺着水渠流向田间地头,村民们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今年春耕,不愁水了。
这天早晨,胡力吃过早饭,抱着山杏,开始了新一天的“遛娃模式”。
山竹拉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
身后是狗蛋和几个差不多大的男娃,像一群小马驹,跑来跑去,一刻都停不下来。
狗蛋最是活泼,这孩子六岁,正是人厌狗嫌的年纪,精力旺盛得吓人。
他穿着件打了补丁的旧棉袄,袖子短了一截,露出冻得通红的手腕,脸上糊着鼻涕和泥,眼睛却亮得像两颗黑豆子。
一只老母鸡正迈着四方步从旁边走过,神气活现地“咯咯”叫着,寻找着可以吃的东西。
狗蛋眼睛一亮,蹑手蹑脚凑过去,然后抡起小胳膊。
“啪!”
一个大逼斗结结实实扇在老母鸡头上。
“咯咯哒——!!”
“咯咯哒——!!”
老母鸡吓得魂飞魄散,扑棱着翅膀连飞带跳,一路“咯咯哒”地逃命,骂得可脏了。
胡力抱着山杏,看得嘴角直抽,山杏在他怀里咯咯笑,小手指着逃跑的老母鸡。
“鸡鸡飞!鸡鸡飞!”
山竹也抿着嘴笑, 狗蛋打完老母鸡,还不忘对胡力邀功。
他挺着小胸脯,用那已经油光锃亮袖子一抹鼻涕,得意道。
“舅舅,你看我厉害不?”
胡力摇了摇头,懒得搭理他。
这小子,早晚得挨顿狠揍才能消停。
他一手抱着山杏,腾出另一只手拉着山竹,继续往村口走。
那边有几个老头老太在晒太阳,是他的“唠友团”,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遛着娃去那儿唠嗑。
狗蛋见胡力不搭理自己,也不气馁,弯腰捡起一根树枝,对着身后的几个小伙伴一挥手。
“走!找大黑去!”
大黑是村里李大爷家养的土狗,平时就在村口转悠。
刚才狗蛋看见它慢悠悠正往这边走来,可那狗东西看见老母鸡挨揍后,居然夹着尾巴跑了!
连声招呼都不打?!
尤其是大黑边跑边“汪汪”叫,还斜眼往回看,生怕有人撵它。
这是多不信任他?
狗蛋觉得幼小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他堂堂桃源村孩子王,连条狗都镇不住?
这面子必须得找回来!
几个男娃嗷嗷叫着,跟着狗蛋冲进村里,转眼就不见人影。
胡力向着那边看了眼,然后摇摇头,抱着山杏走向村口。
他这段时间几乎把这辈子的摇头动作都做完了,要是被不知道的人看到,估计会以为他有帕金森。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老头老太正坐在石墩上晒太阳。
看见胡力来了,都笑呵呵地打招呼。
“小力来啦?”
“又带娃遛弯呢?”
“山竹和山杏这俩娃娃,越长越水灵了,刚回来那会看着就揪心,瘦的哟...”
胡力分别跟几人打了声招呼,才在一块闲置的石碾子上坐下,把山杏放在腿上。
又从随身背着的“为人民服务”里掏出一大包瓜子,唠嗑这事,要是没瓜子,谈兴都要减三分。
他把瓜子分给几个老人,又掏出两只油纸包着的鸡腿,递给山杏和山竹。
山杏双手捧着比她自己小手还大的鸡腿,张嘴就啃。
“啊呜啊呜...”
啃得满嘴油光,小眼睛幸福地眯成缝。
山竹也紧贴胡力坐着,小口小口地吃着,还不时用小手帕给妹妹擦擦嘴。
几个老人看着这一幕,都笑呵呵的。
抽旱烟的李大爷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道。
“小草那孩子命苦啊,在靠山屯遭了不少罪。”
纳鞋底的李奶奶接话道。
“可不是咋地?要不是小力回来了,搞不好要被那个倭婆子害死。”
另一个老头嗑着瓜子,叹了口气道。
“唉...就是小草现在年纪还轻,带着俩孩子,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有机会,还是得找个男人,不然老了怎么办?”
这话说得实在,这个年代,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没个男人撑着,确实艰难。
胡力一手夹着烟,低头看了看怀里啃鸡腿啃得正欢的山杏,又看了看身边安静懂事的山竹,开口道。
“找是要找,不过得看人。”
说着,他吸了口烟,然后接着道。
“小草受了不少苦,现在还有俩孩子,要是找男人,必须得是能真心疼她、对孩子好的。”
“要是找不到这样的,还不如不找。”
几个老人都点头。
“小力这话在理。”
“是得挑仔细了,不能再委屈了。”
“哎,就看缘分吧...”
......
随着几人的唠嗑,太阳慢慢升高,食堂那边也传来了饭菜的香气。
不大会儿,几个女知青和村里的媳妇婶子从食堂里出来,抬着几个大木桶,往停在门口的牛车上装。
林婉清也在其中,她今天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棉袄,围着条红围巾,衬得小脸愈发白净。
她干活很卖力,和另一个女知青一起抬着个装饭的木桶,虽然很吃力,但却咬着牙坚持。
等所有东西都装上车,林婉清擦了把汗,抬头正好看见胡力他们。
她眼睛一亮,对同伴说了句什么,就小跑着过来了。
“胡大哥!”
她先对胡力露出个甜甜的笑脸,然后弯腰,一把从胡力怀里抱过山杏。
“山杏~想姐姐了没?”
山杏这会正在专心啃着一个卤鸡爪,被抱起来也不恼。
“婉清姐姐!”
林婉清用额头抵着山杏的额头,轻轻蹭着,逗得山杏咯咯直笑。
她又从兜里掏出一块水果糖,剥了糖纸塞进山杏嘴里。
“甜不甜?”
“甜!”
山杏眼睛眯成了月牙。
逗了会儿山杏,林婉清才把小家伙塞回胡力怀里,又伸手捏了捏山竹的脸。
“山竹今天真乖。”
山竹腼腆的笑了笑。
“谢谢婉清姐姐。”
做完这些,林婉清才看向胡力,见胡力也正看着她,她小下巴一扬,“哼~”,随后嘴角翘起,那表情就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但她没说话,只是又看了胡力一眼,然后转身,笑嘻嘻地追着送饭的队伍去了。
红围巾在风中飘起一角,像只翩跹的蝴蝶。
几个老人互相看了看,露出“看破不说破”的笑容。
李大爷嗑着瓜子,笑眯眯的。
“林知青这丫头,心思明晃晃的。”
李奶奶也打趣道。
“小力啊,人家姑娘对你可真上心,这天天往跟前凑,又是逗孩子又是送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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