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布商牛成章死了。
死因是试图一口吞下整碗滚烫的豆腐脑，以证明自己是个真正的硬汉。
他三十三岁，风华正茂。
留下十二岁的儿子牛忠，和八九岁的妹妹，还有一个转头就改嫁的妻子郑氏。
郑氏的悲伤持续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她就把家产打包卖给了隔壁老王，自己则成了老王的新媳妇。
两个孩子被塞给了牛成章一个六十多岁的叔伯嫂子。
婶娘是个好人，就是穷得叮当响。
几年后，婶娘也去世了，她走得很安详，据说是梦见了一桌子肉。
牛忠长大了，继承了父亲的硬汉精神，但决定用在更实际的地方。
比如，经商。
妹妹已经嫁人，夫家有钱，她偷偷塞给牛忠几十两银子。
“哥，别学咱爹吃东西。”
牛忠揣着巨款，踌躇满志地前往南京。
半路上，他遇到了传说中的水匪。
水匪是一群武装到牙齿的鸭子，它们不仅抢走了他所有的钱，还用翅膀狠狠抽了他几个大嘴巴子。
牛忠再次一贫如洗，开始了流浪生涯。
一日，他饿得眼冒金星，在一家当铺门口停了下来。
当铺的掌柜长得和他爹一模一样。
一样的单眼皮，一样的蒜头鼻，连嘴边那颗象征着“好吃懒做”的痣都分毫不差。
他打听了一下，掌柜也叫牛成章。
牛忠观察了三天，确认了那颗痣在吃面条时会跟着颤抖的频率都和他爹生前一样。
他冲了进去，扑通一声跪下。
“掌柜的，我是你老乡，给口饭吃吧。”
牛成章低头看了他半天。
“你小子怎么长这么高了？”
原来，牛成章当年没死透。
那碗豆腐脑烫到了食道，让他进入了一种假死状态，被埋进土里后，又被一场大雨给浇醒了。
他嫌爬出去太麻烦，就一路挖洞到了南京，开了这家当铺，还娶了个新老婆姬氏。
得知郑氏的所作所为后，牛成章气得鼻毛倒竖。
“她居然敢卖掉我那套祖传的茶具！”
他决定回乡清理门户。
新老婆姬氏有些担心铺子。
“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那些想用破铜烂铁换钱的穷鬼。”
于是，牛成章对牛忠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岗前培训。
培训内容包括：如何用最轻蔑的眼神看待客人，以及如何把一两银子说成一钱的价值。
培训结束后，牛成章把铺子甩给儿子，自己杀气腾腾地回老家了。
父亲一走，牛忠就对后妈姬氏坦白了。
“那个，我爹其实十几年前就死了，这可能是他的某种中年限定返场。”
姬氏正在给一枚铜钱抛光，闻言手都没抖一下。
“怪不得他总说自己筋骨活络，原来是尸僵还没缓过来。”
一天一夜后，牛成章回来了。
他还拖着一个人，是头发蓬乱的生母郑氏。
牛成章揪着郑氏的耳朵，破口大骂。
“你这个败家娘们，居然敢抛弃我的骨肉！”
他张开嘴，狠狠咬在郑氏的脖子上。
牛忠看不下去了，毕竟那是他亲妈。
“爹，要不算了吧，她看着也挺惨的。”
话音刚落，郑氏“噗”的一声，像个屁一样消失了。
空气中只留下一股劣质脂粉的味道。
紧接着，牛成章的脸色变得铁青，身体开始扭曲。
他化作一股黑烟，也消失了。
黑烟盘旋着，在房梁上留下一行字：茶具是假的。
牛忠和后妈姬氏面面相觑。
最后，他们把牛成章留在铺子里的衣服埋了，算是尽了孝心。
牛忠继承了当铺，成了一方富商。
他回乡时听说，生母郑氏就在他爹回去的那天暴毙了。
村里人都说，看见一个鬼影揪着她的耳朵骂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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