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楚凌云收到了海王后的传讯，指明了见面的地点。
出发前，他忍不住在心里勾勒了几副场景——或许是悬于云海之上的孤峰，像传说中俯瞰众生的祭坛。
又或是深入暗海的琉璃宫殿，珊瑚作壁，珍珠为灯，毕竟是曾守护一方星域的王者。
就算再低调，也该是峭壁上的石室，或是隐于密林的古亭，总得带些与“王后”身份相衬的疏离感。
可当他按着坐标找到目的地时，却愣在了街角。
眼前是家再普通不过的室外咖啡馆。
米白色的遮阳棚下，摆着十几张藤编桌椅，桌面擦得锃亮，倒映着头顶的梧桐叶影。
穿浅蓝围裙的侍者正端着咖啡壶穿梭，空气里飘着拿铁的焦香，隔壁桌的情侣低声笑着，连风里都带着些慵懒的暖意。
楚凌云点开手机里的点评软件，页面上确实标着“高端”标签，评价里满是“手冲咖啡绝了”
“甜点用的进口原料”，但看来看去，终究是街角随处可见的模样，离他想象中的“上档次”差了十万八千里。
“倒真是……出乎意料。”他转头看向身边的苏清颜，见她也是一脸怔忡，忽然觉得这海王后有意思得很。
越是曾站在高处的人，越难放下身段。
尤其海王后，曾是星晶筑城的守护者，见过最璀璨的星穹，经历过城毁人散的劫难，如今却选在这样烟火气十足的地方见面，这份克制与从容，比任何华丽的排场都更显底气。
侍者过来引导时，楚凌云还在琢磨。
直到被引至最角落的一桌，看见那个背对着他们的身影——灰蓝色的长裙，发间别着枚简单的珍珠发卡，正低头搅动着杯里的咖啡，晨光落在她肩上，平和得像个寻常的晨间访客。
楚凌云碰了碰苏清颜的胳膊，示意她跟上。
走近时才发现，那枚珍珠发卡的光泽里，藏着极淡的星晶纹路，像在无声诉说着，这份低调之下，从未褪色的过往。
苏清颜走到桌前时，脚步忽然顿住。
阳光里，海王后缓缓抬眼，那双曾映着星穹的眼眸，此刻盛着浅淡的笑意，像一汪平静的暗海。
“清颜。”海王后的声音很轻，带着些微的沙哑，却瞬间击溃了苏清颜所有的克制。
她猛地攥紧衣角，指节泛白，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沙砾，半晌才挤出一句：“王后……”
话音未落，眼眶已红透。
灭国那日的血色、失控时的龙息、逃亡路上的风雨，此刻都化作酸涩的潮水，在眼底翻涌。
海王后轻轻推过一杯温水：“先坐下吧。”
苏清颜依言坐下，却不敢抬头——她总记得那道被龙息撕裂的肩甲，记得城塌时王后沉默的侧脸。
可眼前的人，指尖抚过杯沿的动作从容温和，半点不见怨怼。
“当年的事，不怪你。”海王后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声音里带着安抚的暖意，“深渊突袭本就猝不及防，换作是谁，在那样的绝境里都难免失控。”
苏清颜猛地抬头，泪珠终于滚落：“可我毁了阵眼，害了幽澜……”
“幽澜的毁灭，是天命，也是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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