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手指在回车键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收回。主屏上的动态图谱仍在运转，十六家企业的技术节点与资金路径交织成网，像一张缓慢收拢的捕猎之网。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智利那条最新激活的链条标记为红色，拖入待验证区。
苏悦站在侧屏前，正快速翻阅刚传回的加密日志摘要。“科研组确认了，五家企业底层认证模块中的签名密钥完全一致，且不属于任何公开框架库。”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们说，这种级别的定制化封装，不可能是巧合。”
林晚点头，目光扫过三组并列窗口：左侧是技术架构比对表，中间是资金流转时间轴，右侧则是企业系统更新记录。她调出聚类分析工具，输入指令：“以密钥匹配度、资金注入时序、服务上线间隔三项为权重，生成关联指数排序。”
系统开始运算。进度条缓慢推进，每跳动一次，主屏上的节点便亮起一点红光。不到三分钟，前八名企业已浮现出来，全部集中在东欧与南美区域，其中三家已在调查小组的目标名单中。
“这不是独立行为。”林晚说，“它们共享同一个启动机制。”
苏悦迅速记录下结果，“要通知外勤组调整接触顺序吗？优先从这几家入手？”
林晚没有立刻回应。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视线落在控制台边缘的权限提示框上——今日第三次使用“心灵洞察之镜”的授权弹窗正闪烁着黄光。太阳穴的钝痛仍未消退，像是有细针在颅内轻轻搅动。
但她还是伸手点了确认。
视频接通的瞬间，市场组负责人出现在左下角小窗里。对方刚汇报完一组跨境交易的追踪进展，语气平稳。林晚盯着她的眼睛，轻启能力。
视野骤然沉静。对方脑海中最清晰的画面是一份未归档的风险评估草案，标题栏写着《关于技术部署前置资金流的周期性规律》。紧接着，一段思维片段浮现：“连续七次注资都在Utc时间凌晨一点至一点十五分完成……这不是随机调度，是定时任务。”
林晚收回视线，呼吸微滞。头痛骤然加剧，额角渗出一层薄汗。这是今天第三次开启“心灵洞察之镜”，神经系统的警报已经拉响。
“你们也发现了。”她说。
视频那头的人微微一怔，“你是指时间规律？我们刚整理出初步数据，还没来得及上报。”
“不用报了。”林晚的声音很稳，“把所有资金注入的时间点换算成Utc，叠加到全球服务器活跃图上。我要看这些动作是否与其他数据中心的状态变化同步。”
命令下达后，她靠在椅背里缓了几秒。苏悦递来一杯温水，没说话，只是把主屏切换到了实时聚合界面。
几分钟后，新图谱生成。资金注入时刻与数据中心负载峰值完全重合，误差不超过四分钟。更关键的是，每一次操作完成后，那个此前被称为“无内容端口”的隐蔽接口都会收到一条极短的数据包，内容无法解析，但发送频率与确认信号一一对应。
“它在反馈执行状态。”苏悦低声说，“就像程序运行结束后的返回码。”
林晚起身走到主控台前，调出十六家企业在过去九十天内的全部系统日志。她设定了三个过滤条件：密钥验证成功、远程配置更新、非用户触发的服务重启。筛选结果跳出时，所有人操作都停了下来。
六十二次操作中，有五十九次发生在资金到账后的两小时内。而在这段时间内，所有企业均未对外发布任何技术公告或服务变更通知。
“它们不是在升级系统。”林晚说，“是在接收指令。”
苏悦翻动记录本的手顿住，“你是说，这些公司表面上自主运营，实际上每一步都被远程操控？”
“不止是操控。”林晚将三组数据重新整合，生成三维拓扑模型，“技术是骨架，资金是血液，企业是外壳。这个组织不需要露面，它只需要让这些节点按时启动、按令执行。”
话音落下，系统再次报警。科研组传来紧急补充：在最新提取的一段加密协议中，发现了一个隐藏指令集，其调用路径指向一个未注册的域名地址，格式为纯数字序列，共十二位。
林晚立即下令追踪Ip源头。然而系统反馈，该地址属于动态分配池，且仅在每次任务执行前五分钟短暂激活，其余时间处于休眠状态。
“它只在需要时出现。”苏悦喃喃道。
林晚盯着那串数字，忽然意识到什么。她快速调出过去七次资金注入的精确时间戳，提取其中年月日时分秒的数值，进行组合排列。
屏幕一闪，一组十二位数字缓缓浮现。
与那个隐藏域名完全一致。
“时间就是地址。”她说，“每一次任务触发，都会生成唯一的接入点。它不在网络里常驻，而是随指令诞生，随执行消失。”
苏悦倒吸一口气，“所以我们找不到它，是因为它根本不存在于常规意义上的服务器中？”
“它存在于流程里。”林晚关闭所有子窗口，只留下最终聚合图谱，“这个组织不依赖某个物理中心，而是靠一套严密的规则运行——资金到位、密钥验证、指令下发、状态回传。只要这个链条不断，它就始终活着。”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公司，也不是一个集团。而是一个会自我再生的系统。”
苏悦握紧了笔，“要上报最高层吗？启动全面反制预案？”
林晚没有回答。她调出权限管理界面，将这份聚合图谱打包加密，命名“中枢计划”，上传至联盟最高级档案库。
“先不动。”她说，“他们已经在看了。如果我们反应太快，他们会切断所有暴露的节点，重新布置。”
“可我们总不能一直等。”
“不是等。”林晚的目光落回东欧那片闭合区域，“是在让他们相信，我们还没看透。”
她坐回主控位，手指轻轻敲击扶手。疼痛从太阳穴蔓延至后脑，但她没有起身。全球节点地图仍在运转，数据流如河般流淌。
苏悦合上记录本，轻声问：“接下来呢？”
林晚盯着屏幕上那个刚刚熄灭又重新亮起的智利节点，指尖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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