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裴姝心虚似的眼睛闪了闪。
她不敢承认，可又怕太后已经知道了真相，在这里试探她。
身子稍微弯了下，唇瓣抿动，想说话，但又不知该怎么说。
她斜眼看向姜宁姝，示意她说。
她们来之前已经说过了，现在姜宁姝才是陈扶砚未来的夫人。
姜宁姝全程面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俯身行礼，“回太后的话，与陈二公子定下婚约之人，是臣女。”
裴姝暗自长出一口气，心里对姜宁姝高看了几分。
算她识相。
得裴家收养存活，现在到了报答的时候了。
太后身边的嬷嬷眼皮闪了闪，视线不动声色望过下面的两人。
果真没错，裴家大小姐知道陈二公子出事的消息后，立马将这桩婚事推出去。
太后虽常年在后宫，但外面任何事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裴家大小姐和养女两人轮番与陈家定亲之事，她有意了解过。
据她所知，现在是裴姝与陈扶砚有亲事。
“与你有亲事的，不是陈家大少爷吗？”太后问。
不等姜宁姝说话，裴姝抢先回了话，“回太后娘娘，与陈家大少爷有婚约的人，是臣女。”
这话让慈宁宫的所有人都怔住了，怎会如此？
“这是怎么一回事？”
裴姝叩首，“太后娘娘，最开始确实是臣女和陈家二公子有亲事，但二公子来了躺裴府，便与臣女的妹妹宁姝一见钟情，与臣女退了亲事改迎娶她。”
裴姝学着裴夫人教导她的话，一字一顿说个明白，全程将自己放在可怜的位置上。
与自己从小定下亲事的男人，来了趟府宅，和自己妹妹走在了一起，谁人不为她说一句可悲。
姜宁姝紧闭着嘴唇，不插话不狡辩，让裴姝说。
这些事太后都了解过，她现在想知道的是，后面陈家不是又换回了亲事吗？
“哀家听说，陈家二公子又改娶了裴家大小姐。”
裴姝脸色变了变，有些慌张，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样的话母亲教导过她，怎么说来着？
裴姝大脑飞速思考，“臣女被抢了婚事难以接受，母亲便为臣女辩过两回，这才流传出陈家换亲的传言。”
太后娘娘上下眼皮微眯了眯，好整以暇看着裴姝。
“那陈家大公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她质问。
裴姝身子躬得更低，“陈家大少爷与臣女两情相悦，大公子要去边关，这才赶紧来说亲，谁知竟被传出了那样的流言。”
裴姝现在把一切都往百姓传言上说，反正陈家两位少爷一个死了，一个在遥远的边关。
死无对证。
太后听她说完，许久都不曾出声，观察着两人的反应，看向姜宁姝，“你可还有话要说？”
“臣女无话可说。”姜宁姝无欲无求的样子，什么都不想辩驳。
裴姝心里越发得意，唇角上扬。
算姜宁姝有眼力见。
太后在后宫一步步坐到这个位置上，岂是默默无名之辈，皇宫的手段她不知见识了多少，更何况深宅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手段。
这一看就知道进宫前，被叮嘱过了。
人家府宅的事，太后也不想去管，“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今后不提也罢，哀家现在问你们，谁愿意嫁给陈家二公子？”
今日唤她们两人进宫，就为这件事。
裴姝眼睛接连闪烁，臣女不想几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妹妹与陈二公子两情相悦，臣女不想拆散他们。”裴姝装个大度，处处为姜宁姝考虑。
太后笑了下，“陈二公子一开始就是你的夫君，现在哀家给你个机会，只要你点头，哀家就为你和陈二公子赐婚，以后没有任何人敢拆散你们。”
太后询问裴姝的意见，意在为她刚才的话做主。
不是她话里暗示姜宁姝抢了她夫君嘛，现在只要她点头，太后就会为两人赐婚。
太后赐婚，谁敢插手阻拦。
这也算是无上荣耀了。
裴姝脑袋下意识摇了摇，“不，臣女.......”
脱口而出的话说到一半，又紧闭上嘴巴，稍作回想道：“臣女看开了，强行嫁过去也不会幸福，不如成全妹妹和陈二公子。”
“哀家为你做主，谁敢给你难堪。”太后撑腰道。
裴姝眼底出现懊悔，早知如此，她那会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现在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臣女与陈家大少爷有了关系，不想再和二少爷扯上关系。”裴姝搬出陈珏砚来。
对，她现在是陈珏砚说过亲的女子，怎能和陈扶砚有关系。
“这些事你都不用在意，只要你愿意嫁陈扶砚，哀家会下旨。”太后不轻易放过她，势必要问个仔细。
裴姝有些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拒绝得太明白，怕太后看出她是怕殉葬。可拒绝得不清不楚，又怕太后以为她深爱陈扶砚，让她殉葬。
思来想去，她视线转看向姜宁姝。
“妹妹怎么不说话？”她在示意姜宁姝说两句话。
姜宁姝紧抿的唇瓣动了动，这是在皇宫，还是太后问话，她怎么敢插话？
她知道裴姝是什么意思，想让她说出非陈扶砚不嫁。
“太后娘娘......”
姜宁姝行礼出声，话语刚出，被太后打断了去。
“你且等会，哀家在问她。”
这话一出，姜宁姝闭上了嘴巴，默默跪在一旁。
裴姝咬了下嘴唇，“臣女，臣女与陈家大少爷有了亲事，不想辜负他。”
太后盯了她一会，“你不想嫁陈家二公子？”
“陈家二公子，便让给妹妹吧。”裴姝惋惜道。
“想嫁，还是不想嫁？”太后不想听她什么舍身之话，只想要个直白的回答。
裴姝左右为难，但相比较殉葬，她还是更愿意活下来。
“不想。”她咬牙坚定道。
太后平淡眼神从她身上移到姜宁姝身上，“那你可想嫁陈扶砚？”
姜宁姝还不曾有反应，裴姝一个警告眼睛丢了过来，要她答应。
姜宁姝必须嫁，不想嫁也得嫁。
姜宁姝没有犹豫，直接点头，“臣女愿意嫁陈二公子。”
她声音不高，却透着坚定。
这话一出，裴姝不安的心才彻底收回肚子里。
太后不由审视姜宁姝两眼，外人都说陈家二少爷救驾死了，现在答应嫁他，相当于嫁一个死人。
是要殉葬的。
这样的情况下，姜宁姝也愿意嫁？
“坊间传闻你们应该都听到了，想嫁他这话，可当真？”太后再次问，给她反悔的机会。
“自然当真。”姜宁姝肯定道。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啊，陈家那小子，没有看错人。”
姜宁姝垂了下眼，说不害怕是假的，她也害怕殉葬。可比起在裴府苟且活着，她更愿意堵一把。
她堵陈扶砚只是受了重伤，并未伤及性命。
“你既愿意嫁他，哀家便为你们赐婚。”太后说。
“多谢太后娘娘。”姜宁姝叩拜。
裴姝也跟着叩拜，谢太后娘娘深明大义，没有直接下令让她殉葬，而是询问了一圈。
“下去吧。”太后有些乏倦了，撂下话歇下了。
姜宁姝和裴姝叩拜起身，后退离去。
“你今天表现不错，回去我会告诉母亲的。”裴姝夸赞道。
姜宁姝顺从地点了下头，“多谢大小姐。”
裴姝心里得意，朝外走去。
两人还没走两步，太后身边的嬷嬷追了上来，“姜小姐留步。”
姜宁姝止步望去，俯身一礼，“嬷嬷。”
裴姝站在一旁看着，太后身边的嬷嬷追上来是要干什么。
“既然姜小姐决定嫁陈家二公子了，太后命令，该让姜小姐去见一见陈二公子。”嬷嬷恭敬道。
姜宁姝眸光闪了闪，“是。”
陈扶砚是不是真的死了，她想尽快知道，好想办法应对后面的事。
听见这话，裴姝不自觉吞咽一口，下意识后退半步。
陈扶砚的尸首被带到了皇宫，姜宁姝去见一见，说不定直接会被处死殉葬。
想到那凄惨的一幕，裴姝浑身出了冷汗，同时又在庆幸自己未卜先知，先一步将亲事推给姜宁姝，这才逃离这个结局。
“妹妹去吧，我便先回府宅了。”裴姝巴不得现在就逃离。
姜宁姝点头，跟随嬷嬷朝后殿走去。
“姜小姐害怕吗？”绕到后面，嬷嬷倏忽询问姜宁姝。
姜宁姝僵硬笑了笑，陈扶砚是生是死还不知道，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姜小姐不必害怕。”嬷嬷安抚她，“姜小姐和陈二公子是未来夫妻，不应该害怕。”
姜宁姝皮笑肉不笑，浑身寒毛直竖。
嬷嬷这话，难不成是在告诉她，陈扶砚真的死了？
她紧张到咬紧牙齿，看着前面长长的砖瓦地面，感觉喘不上气来。
她怕太后会直接要了她的命，让她为陈扶砚殉葬。
“嬷嬷......”到了寝殿前，几扇威严扇门紧闭着，窥探不到里头的一丝光景。嬷嬷上前要推开房门，姜宁姝紧张喊住了她。
“姜小姐？”嬷嬷狐疑回望。
姜宁姝调整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平和下来。
“我是自愿嫁陈家二公子的，但在嫁他之前，我想回府看看，与家中兄长父亲道个别。”姜宁姝提要求。
她要见裴祁，只有见了裴祁，她才有活命的机会。
嬷嬷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姜小姐先进去看看陈二公子吧。”她说着推开了紧闭的殿门。
高大殿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威压皇宫更让人毛骨悚然。
姜宁姝呼吸都是一停，视线直直看着寝殿，可什么都看不到，里头黑漆漆地，什么都没有。
“姜小姐不要太紧张，进去吧。”嬷嬷恭敬请姜宁姝进殿。
姜宁姝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下了。
“我想问一句话。”姜宁姝声音没了以往的神气。
“姜小姐请问。”嬷嬷回。
“陈二公子真的如传闻所说的那样吗？”姜宁姝双手死死扯着绢帕，等着听后话。
皇宫里的人说话做事没有任何破绽，她根本窥探不出陈扶砚如今的情况。
到底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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