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愣子听李停骂自己，也不甘示弱，一边躲着钉耙，一边和她对骂开来：“我盖房子碍着你们家啥事儿了？我盖你们宅子上了吗？就你们那绝户头的宅子，让我盖我也不盖！”
二愣子躲着李停，转眼看到骂个不停的李老满，又对他骂道：“你个老绝户头，连个儿子都没有，住在闺女家里，还这么嚣张。老绝户小绝户，活该你们一家绝户头！”
李停听他越骂越难听，也一边问候着他祖宗十八代，一边挥舞着钉耙，疯了似的往他身上打。
二愣子没想到，小女人发起疯来，竟然这么的疯狂。
他平时打菊香打得顺手，李停这么不管不顾地要和他拼命，他反倒手足无措了。
二愣子正躲着李停的钉耙，眼角的余光瞥到聂大梅正急匆匆往这边赶来。
二愣子看到聂大梅，像是看到了救星，他连忙朝聂大梅大声喊：“大梅婶子，你快来拉住这个疯娘们！”
作为邻居，二愣子是知道李停和聂大梅不对付的。
再说他以前也帮聂大梅掩埋过她那个饿死的女儿，凭直觉他认为聂大梅肯会听自己的，帮他制止李停的疯狂打斗。
哪知道聂大梅顺手拿了一根树枝，也朝他打了过来，一边还骂着：“你个天杀的二愣子，我们家没人了是咋的，你欺负我儿媳妇一个女人家！”
不光二愣子没想到，聂大梅会不光不制止李停，反而帮李停打自己，连李停也愣了一下。
二愣子急中生智，朝聂大梅喊道：“大梅婶子你忘了吗？你家那个饿死的妮子，还是我帮你埋的哩！”
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初就是他到处给人说，那个妮儿之所以死了，就是因为聂大梅吃独食，连自己女儿的饭也吃了，不给女儿吃，这才活生生饿死了女儿。
再说他帮着埋了小孩，之后老钟回来，还专门给他买了两瓶高粱大曲。
他不提这茬还好，现在又提起来这事儿，聂大梅对他更恼恨，手里的树枝也挥得更起劲了。
两个女人一齐上阵，把二愣子打得哇哇大叫，抱头鼠窜。
李老满躺在砖堆上，也破口大骂。
浅雪和金叶吓得哇哇大哭，一时间人仰马翻，乱成了一团。
钟文松和老钟回来时，看到二愣子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李停挥着钉耙，把他们家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聂大梅和李老满坐在一地狼藉里，仍旧破口大骂着。
后来经过钟怀山的协调，二愣子出钱，给李老满做了全身检查。
他们家的新房子按灰印重新放线，不再按老房子的根基盖了，
这件事情就这样揭过去了，但是从这以后，李停的精神却不正常了。
她每天什么也不干，就躺在床上睡觉。
不睡觉的时候，目光呆滞，眼神涣散，就那样呆呆地坐着，连孩子也不管。
和以前的怄气不一样，以前她怄气时不吃饭，现在是该吃饭就吃饭，吃完饭倒头就睡，啥也不干，也不说话。
她自己吃喝拉撒都知道，也不要人管。
可是那天金叶尿了裤子，她也不知道给她换。
大冬天的，湿裤子结了冰，硬是让孩子冻了半天。
钟文松趁星期天的时候，让李老满在家招呼着几个女儿，带着李停去了好几个精神病医院看病。
医生看过后，都说她这是着了心魔。
钟文松知道她的心病在哪里，肯定是二愣子骂她“老绝户头小绝户头”刺激到了她。
可是这个问题不好解决，确切地说，是不能解决。
没办法，他只能看着李停就这么一天天地迷糊下去。
又该过年了，往年每到年关，李停都会把年货置办得整整齐齐的，蒸馍馍，过油锅，根本就不用钟文松操心。
可是这眼下都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了，什么年货都没买，面也没有磨，她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腊月二十六，李然背着她婆婆，用篮子装了二十来个白蒸馍，偷偷地来到了南洼里。
看到院子里正在玩耍的四个女孩子，头发乱蓬蓬的，衣服脏兮兮的，脸上和手上都生了冻疮，李然的眼泪就下来了。
待进到屋里，看到躺在床上的李停，她的眼泪更是成串地往下掉。
李停躺在床上，家里乱成了一团，破衣服破鞋子扔得到处都是。
李然喊了一声二妮儿，李停慢慢地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呆呆地看着她。
李然放声大哭起来，李老满也抹着眼泪，说：“二妮儿这病，怕是治不好了。现在有我在，还能照应她一些，我死了可咋办呢？”
钟文松从外面回来，就看到李然和李老满相对抹着眼泪。
他听到了李老满的话，对李然说：“姐，小停的病根儿，就在生儿子这个事儿上。只有生了儿子，她这病或许才能好。”
李然抬眼看着他，发愁说：“你说这话，不是等于没说吗？二妮儿都结扎了，哪里还能再生儿子呢？”
听了他们的话，李停的眼里竟然有了一丝神彩，“生儿子”，她嘴里喃喃着，“生儿子，生儿子……”她竟然手舞足蹈，一连迭声地说了起来。
钟文松看了她一眼，对李老满和李然说：“其实我已经打听好了，结扎了还可以找医生再接上，只是接的费用太高了，大概要花两千多块钱。”
“两千多块钱！”李老满惊叫起来，“两千多块钱，盖三间大瓦房都用不了这么多钱啊！”
钟文松叹了口气，说：“那咋弄呢？我们盖完房子这几年，手里一共攒了四百多块钱。我寻思着多找两户人家借一些，等到明年春上，就带着小停去做手术。”
李然默然半晌，对钟文松说：“要是用钱，我可以帮你们一些。你志强哥转业这几年，工资也不算低。”
“他没有对他娘说实话，只把工资的一半交给了他娘，另一半就放在我手里了。我手里现在一共有九百多块钱，不到一千。”
“不过这个钱不是我自己的，我得回去和你志强哥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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