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洛汐的手指轻轻搭在他腕上，指尖微凉。她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缓缓将被角往上拉了拉，遮住孩子半露的肩膀。烛火在墙上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静得像一幅画。
她起身，脚步轻得几乎不惊动空气，走到外殿案前，提笔写下三封短笺。墨迹未干，她便依次递出，最后一封亲手交到轩辕凌贴身内侍手中。那人低头退下，袍角扫过门槛时带起一丝风。
这一夜，她未曾合眼。
次日清晨，天光刚透进窗棂，她已换了素色常服，命人传召两名新调来的乳母。两人低眉顺目地站在殿中，答话利落，眼神却不敢抬高。她只淡淡问了几句膳食安排与值夜轮替，便让她们下去了。其中一人转身时袖口微动，露出一截青灰色布料，与宫中制式略有不同。
她没点破。
待人走后，她从发间取下一支银簪，指尖在簪尾轻轻一旋，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符纸。这是系统具现的“灵觉符”，能感应精神波动残留。她将符纸夹回发簪，重新挽好发髻。
半个时辰后，她以近来梦扰为由，向女官交代暂免今日晨会，转而闭门静养。消息传开，凤仪宫一时冷清下来。
她坐在偏殿软榻上，闭目凝神，唤出系统界面。【启动心灵洞察，目标：昨夜值守四名新补内侍。】
意识如细流渗入虚空，三息之间，她迅速掠过四人脑海。前三人思绪杂乱，多是琐事牵挂，唯独第四人——名叫陈福的膳房杂役——脑中有一瞬的空白，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压住的记忆。那空隙极短，稍纵即逝，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她睁开眼，眸色沉了几分。
片刻后，心腹宫女悄声回报：“查过了，陈福前两日送餐路线有异。本应走东廊直达尚食局，他却三次绕道西苑偏殿，每次停留不过片刻。”
西苑偏殿？她心头一紧。那地方荒废已久，连宫人平日都避着走，更别说特意绕路。
“取他送过的残羹剩饭来。”她低声吩咐，“查验是否有异物。”
宫规严禁私查膳食，但她早有准备。她以调理小灵安神汤药为由，命御医署送来的药材需逐一登记，顺便将膳房残渣纳入查验范围。这理由合情合理，无人敢质疑。
等到午时，宫女带回一只小瓷瓶，里面盛着半勺冷粥。“无毒，也无药味。”宫女低声道，“但刷碗的太监说，陈福每次送完餐，都会在西苑墙角站一会儿，像是等人。”
她指尖摩挲着瓷瓶边缘，忽然道：“把昨日黄昏那段宫道的巡防记录调来。”
记录很快送来。她一页页翻看，目光停在一处：申时三刻，西苑廊角无故熄了一盏灯笼，值守宫人称“风大吹灭”，未上报。
就是那时。
她闭上眼，启动时空回溯。精神力瞬间抽离，眼前景象倒流——宫道行人逆向行走，飞鸟倒飞回枝，风声倒卷。画面定格在申时三刻，西苑廊角。
一个身影出现。
灰衣内侍，低着头，手中捏着一小卷黄纸。他在石缝前停下，左右张望一眼，迅速将纸条塞入缝隙，随即快步离开。整个过程不到十息。
她切断回溯，额角渗出细汗。这已是今日第二次使用高阶功能，系统能量消耗明显。
【剩余活跃度72%。建议暂停高强度操作。】系统语气少有的严肃。
她没理会，只低声下令：“派暗桩去西苑石缝，取回那张纸。”
不到一刻钟，纸条送到。展开一看，空白无字。但她指尖刚触到纸面，发簪中的灵觉符便微微发烫。
“果然有东西。”她喃喃。
系统扫描结果很快出来：【检测到魂引术残息，浓度极低，持续时间不足半柱香。用途推测：信息传递媒介，非攻击性法术。】
不是冲小灵来的，是传信用的。
她将纸条收进暗格，心中已有轮廓。有人在利用低阶宫人构建隐秘联络网，手法隐蔽，且对宫内布局极为熟悉。这种层级的渗透，绝非临时起意。
当晚，她亲自拟定一道口谕，命女官对外放话：“凤仪宫近日将迎贵客，各殿需加强洒扫，不得怠慢。”
这话她故意让陈福在场时提起。
入夜后，她并未歇下，而是披衣起身，携灵觉铃往御花园方向散步。路过北掖门时，她假装整理裙摆，顺势将铃身轻贴门框。铃微微震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动，实则内部纹路已记录下一次微弱的能量波动。
方向正是守卫所。
她不动声色，缓步返回。
回到凤仪宫，她点亮灯烛，铺开一张白纸，开始梳理线索：
一、陈福行为异常，三次绕道西苑，留下带术法残留的空白纸条；
二、西苑曾为能量探测点，与小灵梦境方位吻合；
三、北掖门守卫所今夜出现定向波动，时间恰在口谕传出之后；
四、传递方式依赖低阶宫人，不留文字，仅靠术法激活信息，极难追查源头。
这不是偶然试探，是长期布局。
她盯着纸上几行字，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对方之所以能精准定位小灵，是因为掌握了他的存在。而小灵自出生起便极少露面，连宗室都不知其确切居所。
除非……宫里有人泄露了信息。
她指尖一顿。
若真有内鬼，职位不会太高，否则早被察觉；也不会太低，否则接触不到核心情报。最可能是中层执事，掌管某项日常事务，既能出入各殿，又不引人注目。
比如……负责记录皇子起居的典簿官，或管理宫人调度的内务副使。
她正欲提笔再写，系统忽然发出提示：【侦测到轻微精神扰动，来源方向——北掖门西侧第三间值房。持续时间三秒，特征与魂引术残息匹配。】
来了。
她立刻取出备用灵觉符，贴于耳后，同时命心腹宫女悄悄封锁通往侧殿的通道。小灵此刻正在熟睡，不能有任何闪失。
她坐在灯下，手指轻敲桌面，计算着对方下一步动作。
若是寻常传信，此刻应有人前往接应；若是反侦测，可能会故意制造假线索引她误判。
她决定反其道而行。
次日清晨，她召见陈福，当众赏了他一串铜钱，说是“勤勉有功”。陈福受宠若惊，连连叩首。她笑着让他退下，眼神却未离开他背影。
午时，她命人将凤仪宫西侧角门暂时封闭修缮，理由是“门轴松动，恐伤人”。此举看似寻常，实则切断了通往西苑的一条捷径。
傍晚，她再次前往御花园，途经北掖门时，故意与守卫闲谈几句，提及“近日宫中安稳，不必加防”。
话音落下不久，系统再度报警：【北掖门值房出现二次波动，强度提升15%，持续时间延长至五秒。】
他们在确认消息是否送达。
她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回宫后，她在灯下取出那张无字黄纸，对着烛光细细查看。纸面普通，但边缘有一道极细的折痕，呈三角形，像是某种标记。
她将纸放在案上，用朱笔在旁边画了个同样的三角符号。
“这不是终点。”她低声说。
系统沉默片刻，冒出一句：【这帮人挺专业啊，连加密都搞上了。】
她没笑，只将纸收回暗格，吹熄了灯。
窗外月光斜照进来，落在她半边肩头。她坐在黑暗里，手指缓缓抚过发簪上的符纸。
下一个信号，一定会来。
她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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