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半夏听见轻微的吸气声，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 —— 林清雅大概在找纸巾。
“真的？” 她的声音突然亮起来，“太好了夏夏！我就说会有办法的，你看，连老天都舍不得让济世堂关门……” 突然顿住，“等等，是谁买的？不会是那个陈万钧吧？他没压价吧？”
半夏盯着茶壶里自己晃动的倒影，想起陆云深签字时垂落的睫毛：“是他，但…… 有人帮我谈成了原价。” 她没提陆云深，不知为何，这个名字在舌尖打转时，会泛起像陈皮普洱般的回甘。
“有人？” 林清雅的声音立刻警惕起来，“是不是那个总盯着你的陆总？上次在宴会上，他看你的眼神就跟看失而复得的宝贝似的……”
“别瞎说！” 半夏感觉脸颊发烫，赶紧转移话题，“你呢？在顾明澈老家还习惯吗？他奶奶有没有逼你喝那碗据说是‘传宗接代’的黑豆汤？”
电话里传来林清雅的笑骂：“别提了！那汤比你熬的苦夏茶还难喝十倍！不过……” 她的声音突然温柔，“顾明澈偷偷帮我倒掉了，说‘我娶你是过日子，不是传宗接代’。夏夏，你看，我们都会好起来的，对吗？”
半夏望着窗外渐停的雪，月光给济世堂的飞檐镀上银边。爷爷的药柜在墙角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他生前常站的姿势。她忽然想起，刚才陆云深离开时，车尾灯在雪地上划出两道温暖的光，像极了爷爷临终前，床头那盏整夜未灭的灯。
“对，都会好起来的。” 她轻声说，指尖划过手机屏幕，停在陆云深的未接来电上，“清雅，等你回来，我给你熬真正的四物汤，加十颗红枣，补补你被黑豆汤糟蹋的胃。”
挂断电话，半夏打开微信，犹豫着给陆云深发了个 “谢谢” 的表情。几乎是秒回，对方发来一张照片 —— 是她落在他车上的小白花，别在他办公桌的绿植上，旁边配文：“替苏老爷子看着你，别再让自己掉进冰窟窿里。”
雪彻底停了。半夏走到院子里，仰头望着漫天星子。寒风掠过廊下的铜铃，发出细碎的清响，像爷爷在天之灵的叮咛。她知道，前路依然漫长，父亲的公司需要重建，济世堂的租金还在压着，而陆云深的借条像片温柔的云，悬在头顶。
但此刻，她不再是那个在风雪里独自前行的人了。手机震动，林清雅发来消息：“明天我就回来，带你去吃火锅，庆祝济世堂‘劫后余生’！” 附带一个夸张的火锅表情包，红汤里漂着片薄荷叶 —— 像极了陆云深车内的香氛。
半夏笑了，把手机贴在胸前。雪水从瓦当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她忽然明白，有些寒冬之所以温暖，不是因为阳光，而是因为有人与你共赴风雪，有人为你留灯守夜，还有人，把你的念想，当成了自己的念想。
济世堂的门 “吱呀” 一声开了，母亲端着热汤探出头：“夏夏，来喝碗山药粥，暖暖身子。” 雾气氤氲中，父亲正在擦拭爷爷的遗像，镜框上的绸带在风里轻轻摇晃。
她转身走向那盏暖黄的灯，脚步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雪地上，她的脚印与父母的、与陆云深的、与林清雅的，渐渐交织成网，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 那是希望的形状，也是爱的形状。
火锅店的铜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红汤里的牛油块刚化开，飘着的薄荷叶被林清雅用漏勺拨到一边：“说吧，那个陆总到底怎么帮的你？别想蒙混过关，你昨天在电话里说‘有人帮忙’时，尾音都在抖！”
半夏夹起片毛肚在汤里七上八下，红油溅在瓷白的指甲上：“就…… 正常谈价啊，他刚好路过，顺便说了两句公道话。” 话没说完，就被林清雅拍了下筷子：“少来！顾明澈的 cousin 说，陈万钧最近在酒局上逢人就说‘被陆总教育了’，你当我听不懂商场黑话？”
蒸汽模糊了玻璃窗，半夏望着闺蜜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放下筷子，从包里掏出那张折成蝴蝶形状的借条。林清雅展开时，纸角的 “终身有效” 四个字让她猛地吸气：“我的天，这哪是借条，分明是……”
“是救命稻草。” 半夏轻轻合上她的手，指尖触到林清雅为凑钱磨出的薄茧，“清雅，谢谢你为我问遍所有人。其实那天在陈万钧办公室，我都准备签两千万的合同了，是他突然闯进来，用陆氏集团的合作威胁陈万钧，才保住了原价。”
林清雅的眼睛突然红了，火锅的热气熏得她睫毛发亮：“傻夏夏，你怎么不早说？我还怕你卖了房子后，要住地下室呢！” 说着突然扑过来，在满是红油味的空气里给了她个熊抱，“不过那个陆云深，能为你得罪陈万钧，分明是……”
“停！” 半夏笑着推开她，往鸳鸯锅的白汤里下了把山药，“他就是…… 就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对了，他还说借条可以用四物汤抵债，你说他一个总裁，怎么会知道四物汤的配方？”
林清雅突然坐直身子，筷子在调料碗里划出圈涟漪：“重点是他要喝你熬的汤！夏夏，你没发现吗？他连你落在车上的小白花都当宝贝似的摆着，这分明是……”
“吃你的毛肚！” 半夏把煮好的毛肚塞进她嘴里，耳尖却红得比火锅汤还艳。这时服务员端来份红糖糍粑，林清雅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我打听过了，陆云深至今单身，家族里催婚催得厉害，上次慈善晚会他还说‘在等个懂中药的姑娘’——”
“再胡说，我就把你推进辣锅！” 半夏抄起漏勺作势要泼汤，却看见玻璃窗上有人影闪过。阳光突然穿透云层，照得铜锅上的热气像金色的雾，林清雅的手机在桌上震动，是顾明澈发来的消息：“少欺负半夏，她刚经历这么多，该让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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