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道黑影破浪而来,无声无息,仿佛自虚空中浮现。
那是一艘巨舰,通体漆黑,船身无旗无徽,唯船首雕着一尊狰狞的八岐蛇首,蛇眼镶嵌着两颗幽绿宝石,竟在暮色中自行发光,如活物般扫视着海岸。
船身无帆,却逆风而行,速度极缓,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仿佛整片东海都在为它让路。
海面在它驶过之处泛起诡异的幽蓝涟漪,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的冥河之水。风骤然止息,浪花凝滞,连岸边的礁石也仿佛在颤抖。
甲板之上,立着十几道身影。
最前方,是一位身披雪白羽织袍的男子。他身形修长,气质如竹,行走间步履从容,仿佛踏着月光而来。
他头戴金丝缠绕的冠冕,袍角绣着十六瓣菊纹,在残阳下熠熠生辉,宛如神只降临,周身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圣洁光晕。
他身后,十二名武士并肩而立,皆身着漆黑甲胄,面覆鬼面,手持长刀,神情肃穆,目光低垂,竟不敢与那白衣男子并肩。他们如同十二尊石像,静默中透出森然杀意。
岸上,织田、丰臣、德川早已率领数百名海外武人跪伏一片,额头触沙,无人敢抬头。
海风卷起白沙,如雪般飘洒在他们背上,却无人敢动。
连呼吸都压抑得几近无声,仿佛多吐一口气,便是对神明的亵渎。
巨舰缓缓靠岸,跳板落下,触沙无声。
那白衣男子缓步走下,足尖轻点沙地,竟未留下一丝痕迹,仿佛他并非行于尘世,而是凌虚而行。
他目光平静,扫过海岸,如同帝王巡视疆土,眼中无喜无怒,却自有一股令天地臣服的威仪。
就在此时,丰臣、德川、织田三人齐声跪拜,额头触地,声音如雷贯耳,震得沙粒簌簌跳动:
“恭迎——神皇!”
“神皇”二字,如九天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海岸。织田的额头深深陷入沙中,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心中却掀起滔天巨浪:终于……神皇亲临中原了。这一日,我等了太久。
然而,就在那白衣男子踏上陆地的一瞬,他忽然抬手,轻轻一拂。
“簌”地一声,那华贵的羽织袍竟如雪片般自行剥落,随风化作点点灰烬,飘散于海风之中。
他身形略显清瘦,看相貌极其年轻,也就比沈陌大上三四岁,面容并不惊艳,却如古玉温润,眉宇间自有一股沉静如渊的气度。
他仅着一袭素白布衣,腰间悬一柄无鞘木刀,刀身斑驳,似曾饮尽鲜血,又似已被封印千年。
若他此刻行走于市井,或许只被视作某位世家子弟,风尘仆仆归乡;若他立于竹林,或许只被当作某位年轻隐士,静观云卷云舒。
青年——神皇——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点虚空。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可就在那一瞬,织田、丰臣、德川三人齐齐伏地,额头触沙,身躯竟微微颤抖。
“神皇……”德川低语,声音沙哑,“中原武林,已如朽木,只待您一声令下,便可倾覆。”
神皇不语,只是缓步向前,赤足踏过沙滩,每一步落下,脚底竟泛起一圈幽蓝涟漪,如同踏在虚空之上。海风骤然狂啸,卷起千层浪,仿佛天地都在为他让道。
他抬头,望向远方中原腹地方向,目光仿佛穿透千山万水,直抵南京武林盟。
沙滩上,数百名海外邪修仍伏地未起,额头紧贴冰冷沙粒,仿佛被无形的山岳压住脊梁。
忽然,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清越如山涧滴泉,却如九天雷音,穿透风浪,直抵人心:“接下来——全面暂停侵占中原。”
众人一震,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神皇目光平静,扫过众人,继续道:“义气盟、神风营、百鬼夜行,即刻转入防守。无我号令,不得再攻中原武林一寸土地。”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和,却如寒冰覆骨:“待我走一趟少林寺,事了之后,再行新令。”
“少林寺?!”
织田心头猛然一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他猛地抬眼,又立刻低下,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才压住那几乎脱口而出的惊疑。
少林寺?!那可是中原武林的根基之一,佛门圣地,戒律森严,高手如云!神皇竟要孤身前往?!
更荒谬的是——神皇所下的命令“全面停止进攻”
此刻,神风营已占据凤城,百鬼夜行控制华亭,义气盟在云南稳如磐石,中原武林腹背受敌,正是乘胜追击、一举荡平的绝佳时机!若此时停手,无异于纵虎归山,待武林盟缓过气来,重整旗鼓,再想一统中原武林,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命令……简直荒唐!’
丰臣额角青筋微跳,手中长刀几乎要脱手而出。他征战半生,好不容易成为了神风营首领,却从未见过神皇如此“示弱”之举。可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那股自神皇身上散发出的威压,早已将他的喉咙死死扼住。
德川双膝跪地,指甲陷入沙中,心中翻江倒海‘神皇此举,究竟何意?’
可无论心中如何惊涛骇浪,无人敢开口,无人敢质疑。
因为——神皇,是海外武人至高无上的唯一领导者。
他不是君主,却比君主更令人敬畏;他不是神明,却比神明更令人臣服。百年之前,是他先祖以一己之力,平定东瀛七岛之乱;一手建立东瀛武林,结束了群雄割据的时代。而他,当代神皇,更是凭借其天赋在弱冠之年达到超脱常理之境,东瀛武林无人能敌。
他的存在,早已超越“人”的范畴,成为一种信仰,一种不可违逆的“天道”。
质疑神皇?无异于质疑日月轮转,质疑江河东流。
神皇似乎察觉到了众人内心的波澜,却只是轻轻将抬手的右手放下,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那动作极缓,如同画师勾勒最后一笔,又似琴师拂过琴弦,无声无息,却仿佛拨动了天地的脉搏。
刹那间,天地寂静。
风停了,浪止了,连那八岐蛇首眼中幽绿的光,也仿佛凝固。
他不再多言,赤足踏沙,向前迈出一步。
就在那足尖离地的瞬间——他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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