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书院,坐落在小镇东南角一片独立幽静的青瓦大院里。
宋小麦还未走近,便听到院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她穿过一条小巷,转个弯,来到了书院门前。
院门口左右各有一排银杏树,在这秋日的光影下,正散着金灿灿的光彩,很是梦幻。
宋小麦在书院对面一块石阶上停下,抬眼扫了一下门前匾额上的清河二字,蹲下身,静静等待院里学生午歇时间。
没多久,书院门外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手里都或提或抱,送来了家中读书郎的晌饭。
约莫半炷香后,宋小麦一转眼,见到了也提着个食盒,低着头从巷子另一头往这边走来的董满仓。
“董叔。”
人走近后,宋小麦出声唤道。
董满仓闻声抬头,见是她,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
他下意识地朝对方身周围看了一眼,见无别人,这才松了口气似的,低声道:“是...小麦啊。”
又道:“你怎么来这了?”
宋小麦也没拐弯抹角,直言:“我来,是要带小福小满回村住一段时日。”
董满仓面色一变,脱口而出:“这怎么成!小福还要读书,而且,我爹娘也绝不会答应...”
“不是商量。”
宋小麦往前走了一步,靠近对方一些,神情平静,却不容人质疑。
“学堂也能告假几天不是?”她望着董满仓:“秋收过了,天气也好,如今村里正是好玩的时候,河里有鱼,水也浅,山上还有很多野果子,让孩子们去松散松散,总比整天闷在镇里强。”
“小姑也想孩子了,让他们娘仨好好团聚几天,天经地义。”
听到宋慈姑,董满仓面色越发不自然:“她在镇上铺子忙,怕也顾不上...再说,上回不是说好了,半旬见一次孩子,如何就没团聚?”
“顾不顾的上,我自然知道,否则也不会来此一趟。再则,小姑是小福小满的娘亲,每半旬见一次,连过夜都不能,再去掉路上的时间,掐头去尾,每月也不过匆匆打个照面,算的上哪门子团聚?”
宋小麦直勾勾看着对方,似欲看进对方眼里:“董叔,我记得年前,你可不是这样的,那回你还特意带孩子回村,让他们母子团聚了几日。怎么如今,反倒像是怕孩子见了亲娘一般?小姑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还是你们董家...心里有什么亏心事,才这般阻挠?”
这看似心平气和的谈话,实则绵里含针,毫不掩饰。
然董满仓却未生任何怒气,反倒像被戳中了某个痛处,脸色变了几变,嘴唇蠕动几下都没发出声音。
上回之所以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宋家村...除了孩子确实想念母亲外,谁也不知道,那是他在经历和离、家变后,自己躲在无人处反复思量,才勉强看清的一点事实。
他知道,慈姑性子软和,若非父母当初逼得太狠,若非自己耳根子软有眼无珠...伤了她的心...孩子娘何至于狠心离家。
那时,他心底未尝没有存着一丝悔过,甚至...一点卑微的希冀,盼着通过这些缓和举动,能让慈姑看见他的转变,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可是...
当他从母亲嘴里得知,曾经那个在董家低眉顺眼,操持家务的儿媳,突然摇身一变,成了镇上数一数二铺面的大掌柜,又如何与各色人等打交道,言笑自如时,那份本就摇摆不定的心思,便彻底动摇了。
后来每次回家,总会被爹娘围着,反复念叨着“那女人心野了”、“再也不会安分守己”、“定会教唆孩子跟董家离心”之类的话,他那点刚硬起来的心思就也软了、乱了...再不敢就曾经之事,孰对孰错,起半句话头。
更不敢,再想挽留之事。
慈姑的变化太大了,大到让他觉得陌生,甚至有些畏惧。
虽然对方在家时,也在铺子里帮忙,可那全然不同。
他偶尔躲在角落,偷偷看她从容不迫地招呼客人、安排伙计,那气度风采,一日胜过一日。
娘说的没错,这样的她,怎么可能再甘心回到过去,围着灶台、公爹、丈夫打转?
所以,一定要小福小满少跟对方接触,否则...孩子因着有了那强势能干的母亲,见识多了,心大了,哪里还会听他这个没本事的爹的话?
他当然知道,宋家村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作坊,跟外面大的商行有了来往。
慈姑现下做的,看似是收些从泥吧堆里抛出的土货,实则是跟那作坊有关的、了不得的大买卖。
做了大买卖,便成了正经生意人。
哪是他这小小走脚货郎可比的?
为了不让孩子被对方“笼络”了去,让他们老董家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替人养孩子,他们董家,便必须时刻紧绷着一道弦,阻止两个孩子与母亲过多接触!
宋小麦静静望着对方脸上挣扎变幻的神色,心中大约能猜到一些。
她放缓语气,多了两分真诚的劝诫出:“董叔,我小姑能有今天,是她自己肯干,也是被逼无奈走出来的路。”
“她过得好了,难道不是好事?难道你希望看到孩子们的母亲,永远是个需要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可怜人?孩子们提起亲娘,就只有同情和难堪吗?”
她这话说的极其隐晦,但董满仓也听了明白,面上果然一怔。
不等对方回答,宋小麦继续道:“骨肉亲情,是割不断地。你越是拦着,孩子们心里就越会想,越想,心里疙瘩就越大。”
“小福小满日渐大了,什么事心里不明白?你们这样硬拦着,他们现在不敢说,不敢怨,可这份委屈和不解积在心里,日后只会化成对你们、对董家的疏远和怨恨!”
“你们害怕孩子跟母亲接触多了导致与董家生分,可你们现在做的,才是真正把至亲骨肉往外推啊!”
宋小麦眸光一敛,声音一沉:“你是想让孩子将来念着你这个通情达理、成全他们母子情分的爹,还是怨你这个不明事理,硬生生拆散他们母子亲情的爹?”
“这其中道理,董叔你真的想不明白么?还是非要等到孩子心里结了冰,才追悔莫及?”
董满仓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宋小麦,额上也因对方话语,惊出细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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