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寺前的硝烟还未散尽，楚云飞的军靴已经踏上了碎裂的青石板。三架日军轰炸机在投完炸弹后扬长而去，留下满目疮痍。大雄宝殿的屋顶被炸开一个大洞，唐代壁画《净土变》的一角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会化为灰烬。
\"团座！这边！\"孙铭从一堆瓦砾中抬起头，脸上满是烟灰。他身旁，两名侦察兵正试图搬开一根横梁，下面压着个穿袈裟的身影。
楚云飞快步上前，蹲下身查看。是慧明大师！老人胸口被一根木刺贯穿，但奇迹般地还有微弱的呼吸。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双手仍死死抱着那个空檀木匣子，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大师！铜钱去哪了？\"楚云飞贴近老人耳边问道。
慧明大师的嘴唇蠕动着，鲜血从嘴角溢出。楚云飞只能勉强辨出几个音节：\"倒...坐...机...关...\"
\"倒坐观音的机关？\"徐远图突然插话，\"大师是说铜钱转移到机关里了？\"
老人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檀木匣子上。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匣子底部按了某个隐蔽的凸起。\"咔嗒\"一声，匣子内层弹开，露出张泛黄的羊皮纸。
\"佛光寺...地宫图...\"慧明大师气若游丝，\"铜钱...在观音...手中...千万...不能...\"话未说完，头一歪，圆寂了。
楚云飞轻轻合上老人的双眼，取出羊皮纸展开。上面用朱砂绘着复杂的通道网络，中心位置标着个观音坐像的图案。图纸边缘还有几行梵文注释，字迹已经模糊。
\"这是唐代地宫的结构图。\"徐远图凑过来，眼镜片上反射着图纸的线条，\"看这里，倒坐观音像下方有条密道，通往地宫核心。\"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日语喊叫声。楚云飞迅速将图纸塞进怀中，示意众人隐蔽。从残垣断壁的缝隙望去，十多个穿便装的日本人正从西侧偏殿的废墟中钻出来。为首的戴着圆框眼镜，手里拿着测绘仪器，正指挥其他人搬开碎石。
\"不是普通日军。\"孙铭低声道，\"看那个戴眼镜的，像是考古队的。\"
楚云飞点点头。这些人动作专业，明显在寻找什么。更麻烦的是，他们正朝着倒坐观音殿的方向推进，距离不足百米。
\"孙铭，带三个人绕到他们后面。徐处长，你认识梵文，看看图纸上还有什么关键信息。\"楚云飞拔出驳壳枪，\"其他人跟我来，绝不能让鬼子先找到地宫入口！\"
队伍立即分散行动。楚云飞带着五名精锐借助断墙掩护，向倒坐观音殿摸去。这座偏殿奇迹般地躲过了轰炸，只是门楣有些倾斜。殿门虚掩着，上面用朱漆写着\"南无倒坐观世音菩萨\"九个大字。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瓦缝中漏下来，照在中央那尊独特的观音像上——这尊观音不是传统的正坐姿势，而是背对大门面朝北，左手持净瓶，右手结无畏印。
\"果然是倒坐观音。\"楚云飞绕着佛像走了一圈，突然注意到观音右手的小指微微翘起，指向底座某个位置。他蹲下身，发现那里有个几乎看不见的莲花纹浮雕。
\"机关应该在这里。\"他轻轻按了下莲花纹，没反应。又试着旋转，还是纹丝不动。
徐远图猫着腰溜进来，低声道：\"图纸上说'月照莲花，指月见路'。这应该是句提示。\"
楚云飞抬头看了看屋顶的破洞，正午的阳光直射进来，在观音像周围形成一圈光晕。他灵机一动，从怀中掏出铜钱，让阳光透过钱孔照在莲花纹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铜钱投射的光斑与莲花纹完美重合的瞬间，底座发出\"咔咔\"的机械声，一块石板缓缓移开，露出黑黝黝的洞口！
\"古代机关术！\"徐远图惊叹，\"这精度简直...\"
\"嘘！\"楚云飞突然抬手示意安静。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日语对话，越来越近。
\"小野教授，这边发现支那兵尸体！\"
\"八嘎！小心埋伏！第二组去检查那个偏殿...\"
楚云飞迅速做出决断：\"徐处长，你带两个人下去找铜钱。其他人跟我守在外面。\"他看了眼怀表，\"十分钟后不管找没找到，都必须撤退！\"
徐远图点点头，带着两名士兵钻入地洞。楚云飞则指挥剩余人员在殿内布置防御点，两挺轻机枪分别架在窗台和门后。
\"团座，鬼子至少有二十人。\"一个满脸稚气的小战士声音发颤，\"我们才六个...\"
楚云飞拍拍他的肩：\"六个人守一个殿，比六百人守一座城容易多了。记住，打一枪换一个位置，别让鬼子摸清我们人数。\"
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一声惨叫——孙铭的狙击组得手了！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日语喊叫声和杂乱的枪声。楚云飞从门缝看到，那个戴眼镜的学者被保护在中间，正指着观音殿大喊着什么。
\"准备战斗！\"楚云飞低喝一声，话音刚落，一排子弹就打穿了门板，木屑飞溅。
接下来的十分钟堪称楚云飞经历过最激烈的防御战。日军分三波向观音殿发起冲锋，都被精准的点射击退。楚云飞运用现代城市战的\"漏斗战术\"，故意放敌人进入前院，然后从两侧交叉火力杀伤。殿内空间狭小，反而抵消了日军的人数优势。
\"第五个！\"孙铭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楚云飞给他配发的无线电台在这种近距离战斗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注意东侧窗户！\"楚云飞刚喊完，一个日军就破窗而入。年轻战士反应慢了半拍，眼看就要被刺刀捅穿，楚云飞一个侧身射击，子弹从日军钢盔下缘射入，爆出一团血花。
\"谢...谢谢团座...\"小战士脸色惨白。
楚云飞没时间安慰他，因为更大的危机来了——两枚手雷从门口滚进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抓起手雷反扔回去，爆炸声震得殿内尘土飞扬。
\"团座！时间到了！\"守在洞口的士兵大喊。
楚云飞看了眼怀表，徐远图已经下去十二分钟，远超约定时间。正当他犹豫是否要撤退时，地洞口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是约定好的成功信号！
\"撤退！交替掩护！\"楚云飞边射击边向地洞移动。最后看了一眼殿内，倒坐观音像已经被流弹打得千疮百孔，但那双慈悲的眼睛依然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众人鱼贯钻入地洞。楚云飞最后一个下去，顺手拉动了预先设置的绊雷索。他们刚爬出十几米，头顶就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座观音殿在烟尘中轰然倒塌，封死了入口。
地洞内漆黑一片，只有手电筒的微光照亮前路。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匍匐前进。楚云飞的手肘和膝盖很快磨出了血，但他顾不上疼痛，因为前方隐约传来了徐远图的呼喊声。
爬过一段近乎垂直的竖井后，空间突然开阔起来。楚云飞跌入一个圆形石室，徐远图和两名士兵正站在中央的石台前，石台上放着个青铜机关盒。
\"楚师长！快看这个！\"徐远图兴奋地指着机关盒。盒面上密密麻麻全是细小的梵文刻字，中央有个铜钱大小的凹槽。
\"铜钱呢？\"楚云飞环顾四周。
徐远图摇摇头：\"没找到。但这个机关盒必须用铜钱才能打开。看这些文字——\"他指着一段特别密集的刻文，\"这里说'三钥齐聚，天机自现'。\"
楚云飞掏出怀中的铜钱，对比了一下凹槽大小，完全吻合。但他没有贸然尝试：\"先带回去研究。日军很快会找到其他入口。\"
众人正准备撤离，头顶突然传来挖掘声和日语喊叫！碎石和土块簌簌落下，一道光柱从上方射下来——日军已经挖通了某处塌陷点！
\"走！\"楚云飞抱起机关盒，带队冲向图纸上标记的逃生通道。这是一条狭窄的水道，及腰深的积水冰冷刺骨。黑暗中只能靠摸索前进，不时有人滑倒，又很快被同伴拉起。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微光。爬出洞口时，楚云飞发现他们已经到了佛光寺后山的溪谷中。孙铭的狙击组早已在此接应。
\"团座！\"孙铭指着远处山路上扬起的尘土，\"日军大部队来了！至少一个中队！\"
楚云飞迅速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两个人——跟着徐远图下去的一名士兵没能出来。但现在没时间悲伤，必须立即撤回临时指挥部。
回程的吉普车上，徐远图仔细研究着青铜机关盒，突然惊呼：\"这上面的梵文是密码！记载了九枚铜钱的下落！\"他指着一段特别复杂的纹路，\"看这里，提到太原城有个'双塔寺'...\"
楚云飞心头一震。太原现在是日军重兵把守的大本营，如果那里也藏有铜钱...
车队刚驶入临时指挥部所在的山谷，楚云飞就察觉气氛不对。哨兵比平时多了一倍，而且个个神色紧张。车还没停稳，医务官就慌慌张张跑过来：\"团座！不好了！林医生她...三营的人把她带走了！\"
\"什么？\"楚云飞跳下车，\"谁下的命令？\"
\"赵营长说她是日本间谍，要...要公开审讯...\"医务官声音发抖，\"弟兄们拦不住，三营的人太多了...\"
楚云飞脸色铁青，大步走向指挥部帐篷。路上遇到的士兵纷纷低头让路，没人敢与他对视。帐篷外围着一圈荷枪实弹的士兵，看臂章都是三营的人。
\"让开！\"楚云飞厉喝。
守卫犹豫了一下，还是挪开了枪。掀开帐篷帘子，楚云飞看到了令他血液凝固的一幕——林霞被绑在椅子上，脸色惨白，脖颈上的樱花纹已经变成血红色。赵崇武正拿着一份文件在她面前晃动，周围站着七八个三营军官。
\"...证据确凿！你就是佐藤武派来的间谍！\"赵崇武挥舞着文件，\"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你的编号和任务！\"
林霞虚弱地摇头：\"不...不是真的...\"
\"赵崇武！\"楚云飞一声暴喝，帐篷内顿时鸦雀无声。
赵崇武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硬起来：\"团座！您来得正好。这女人是日本特务，我有军统的证明文件！\"他递过一张盖着红印的纸。
楚云飞扫了一眼，落款是\"军统特别调查处周毅\"。文件声称林霞是日军培养的\"特殊人员\"，目的是接近楚云飞窃取军事机密。
\"伪造的。\"楚云飞把文件撕得粉碎，\"赵营长，你被利用了。\"
\"团座！\"赵崇武突然红了眼眶，\"我老赵跟您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您就为个日本女人...\"他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胸膛上狰狞的伤疤，\"这刀是为您挡的！您忘了？\"
楚云飞当然记得。那是去年伏击日军运输队时，一个鬼子兵偷偷摸到他背后，是赵崇武扑上来替他挨了一刀。正因如此，他更不能看着这个老部下被人利用。
\"老赵，谁给你这份文件的？\"楚云飞放缓语气，\"是不是有人威胁你？\"
赵崇武的嘴唇颤抖起来，眼中的强硬逐渐瓦解。就在这时，帐篷外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接着是杂乱的喊叫声和奔跑声。
楚云飞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只见徐远图倒在血泊中，胸口汩汩冒血。不远处，一个穿晋绥军制服的身影正往山林里逃窜。
\"医务兵！抓住那个杀手！\"楚云飞抱起徐远图，发现他手中死死攥着半张烧焦的纸条。
徐远图艰难地张嘴：\"周...毅...赵的...家人...\"话未说完，头一歪昏死过去。
楚云飞展开那半张纸条，上面只有残缺的几个字：\"...妻儿在...交出铜钱...否则...\"
一切都明白了。赵崇武的突然发难，伪造的文件，精准时机的刺杀...都是周毅的阴谋！而此刻，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远处山路上，日军的大部队已经扬起漫天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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