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诗经之一五五
《诗经·豳风·鸱鸮》：苦难绝境中生命的悲歌
《诗经·豳风·鸱鸮》原文如下：
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
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女下民，或敢侮予。
予手拮据，予所捋荼，予所蓄租，予口卒瘏，曰予未有室家。
予羽谯谯，予尾翛翛，予室翘翘，风雨所漂摇，予维音哓哓 。
译文
猫头鹰啊猫头鹰，你已抓走我的雏鸟，就别再毁坏我的巢。我含辛茹苦，抚育孩子多么可怜。
趁着天还没有下雨的时候，取来桑树根的皮，仔细缠缚好门窗。如今你们这些下面的人，有谁敢来欺侮我。
我的手已累得拘挛难伸，我采捋茅草花，我积攒干草，我的嘴巴累得生疮，只是因为还没有筑好我的家。
我的羽毛稀疏零乱，我的尾巴又干又瘦，我的巢儿危险飘摇，在风雨中剧烈晃动，我只能惊恐地哀号。
一、首章：丧子之痛，悲苦控诉
诗歌开篇，宛如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鸱鸮鸱鸮，既取我子”，一只母鸟悲愤交加，直呼鸱鸮的名字，强烈控诉这恶禽夺走自己孩子的暴行。这般直接的呼告，瞬间将读者带入母鸟所遭受的巨大灾难现场，那种惨痛的氛围扑面而来，让人深切感受到母鸟内心的绝望与痛苦。紧接着，“无毁我室”一句，母鸟在经历丧子之痛后，仍怀着对家园的担忧，向鸱鸮发出哀求。一个“无”字，饱含着母鸟的无奈与恐惧，它清楚自己在强大的鸱鸮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以这般卑微的祈求，试图阻止鸱鸮对巢穴的进一步破坏。“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母鸟陷入对往昔的回忆，想起自己含辛茹苦养育孩子的点点滴滴。“恩斯勤斯”，叠词的运用，着重强调了母鸟付出的无尽恩情与辛勤劳作；“鬻子之闵斯”，则将养育孩子过程中的艰难与心酸展露无遗。这几句，不仅让母鸟的悲惨境遇更加立体，也极易引发读者对它深深的同情。
二、次章：未雨绸缪，生存之忧
“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母鸟开始讲述自己曾经的努力。在天气尚未下雨时，它就早早行动起来，不辞辛劳地用桑树根皮修补巢穴的缝隙，精心做好应对风雨的准备。这一系列行为，充分展现了母鸟的未雨绸缪，它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勤劳与智慧。然而，即便母鸟如此尽心尽力，生活的磨难却并未就此结束。“今女下民，或敢侮予”，它的目光从与鸱鸮的对抗，转向了地面上的人类。母鸟忧心忡忡，担心这些人类会趁机欺侮自己。这一视角的转换，深刻揭示出母鸟所处的生存环境极其恶劣，不仅要时刻防备天敌鸱鸮的袭击，还要警惕来自人类的威胁，进一步渲染了它艰难的处境。
三、三章：劳瘁无果，辛酸悲叹
“予手拮据”，生动地刻画了母鸟用爪子劳作时的艰难模样。“拮据”一词，将母鸟爪子因长时间高强度劳作而变得僵硬、难以灵活伸展的状态，鲜活地呈现在读者眼前。“予所捋荼，予所蓄租”，母鸟详细诉说自己采集茅草花，并将其积聚起来，用作修葺巢穴材料的过程，体现出它为建造和维护家园付出的不懈努力。“予口卒瘏”，表明母鸟的嘴由于持续不断地劳作，已经疲惫不堪，甚至染上病痛。即便付出了如此多的心血，“曰予未有室家”，母鸟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家园依旧未能安稳。这一连串的描述，从母鸟的身体状况，到它对巢穴现状的无奈感慨，淋漓尽致地展现出它在困境中挣扎求生的艰难，极大地强化了诗歌的悲剧色彩。
四、末章：风雨飘摇，绝望哀鸣
“予羽谯谯，予尾翛翛”，描绘出母鸟的羽毛因长期的操劳与磨难，变得稀疏凌乱，尾巴也干枯无华。这一外在形象的刻画，是母鸟长期艰辛生活的直观体现，凸显出它身体的极度疲惫与憔悴。“予室翘翘，风雨所漂摇”，将镜头转向母鸟的巢穴，只见巢穴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处境岌岌可危。“翘翘”一词，生动地描绘出巢穴所处的危险状态，“风雨所漂摇”则点明了恶劣的外部环境，让人不禁为母鸟和它的巢穴命运揪心。面对这般绝境，“予维音哓哓”，母鸟只能发出凄厉的叫声。“哓哓”一词，将母鸟的恐惧、无助与悲怆展露无遗，仿佛让读者真切地听到了它绝望的呼喊，将全诗的悲剧氛围推向了顶点。
《诗经·豳风·鸱鸮》运用拟人化的艺术手法，借助母鸟的悲惨遭遇，生动地展现了弱者在困境中为生存而奋力挣扎的艰难处境，深刻反映出生活的残酷与无奈。同时，母鸟在重重磨难面前始终不屈不挠，努力守护家园，也让读者感受到生命在苦难中顽强不屈的伟大精神，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千百年来，触动着无数读者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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