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归宜先是愣住，再是委屈的放下手，“是臣妾逾矩了。”
纵然她是太子生母，当着君父的面，她也无权越过君父动手教训太子。
“朕没有说你逾矩的意思，朕的意思是，他到底是孩子，咱们做父母的，对孩子还是温柔些的好。”
赵归宜转过身去，语气放软，嗔怪道：“臣妾算是知道暄儿这性子是如何养出来的了，原是被陛下惯的！”
齐景暄看着这两人在自己面前携手你侬我侬的模样，他眼底的嫌弃都快要溢出来。
他并不是宽以待己严于律人，而是身为男人他了解男人，母后是很钟情于父皇，可是父皇明显就是不喜欢她，那迎合实在是太过于明显。
父皇来者不拒，母后还对此甘之如饴。
他也不知晓母后到底知不知道父皇服用五石散的事。
但凡是父皇跟母后在一起，或是身边有父皇别的子女在，他就会自觉疏远父皇，包括连城在内。
“皇后，孩子看着呢，他都这么大了，我们日后是得再收敛些。”
齐叡松开赵归宜，面对齐景暄负手垂眸，“还不起来？要朕跟你说太子请起？”
“儿臣不敢。”齐景暄没起身，手中拽住齐叡的衣角，“父皇，儿臣能否与父皇直言？”
赵归宜回头就把齐景暄拽手里的衣角硬扯了出来，“臭小子你拽你父皇做什么，你想说什么还与你父皇拐弯抹角上了？”
父子相视，四目尽无语。
无需过多言语，齐叡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齐叡阖眸再睁开，转头瞥向姜弥，漆黑的眸子一眼望不到底，幽深危险得让人不敢直视。
陛下这明摆着是在问他责。
可为了陛下的身体着想，他别无选择啊！
齐叡依旧负手立在齐景暄面前，“你要说直接说吧，朕不拦你。无非是些许颜面而已，朕不在意了。”
赵归宜微怔，他们父子之间，是在瞒她什么事吗？
“好，既然父皇都说不在意了，那儿臣也就向母后直言了。”
齐景暄无惧无畏的望向赵归宜，那倔样看得齐叡是当真来气！
不是这小子，给他一句气话，他还真敢直说是吧？
“母后，父皇他......”
齐叡捂住齐景暄的嘴巴强制让他闭嘴，“姜弥，送皇后回宫。你跟朕走。”
赵归宜就在原地满头雾水的注视着自己夫君拖走了儿子。
她怎么觉得，陛下与暄儿的父子关系，远比她与暄儿的母子关系还要更加亲近呢？陛下最疼爱的或许是连城，但最亲近的，像是暄儿。
齐景暄被拽到了御书房，他看齐叡的眼神一直都带着审视，直到齐叡转过头来看他，他就默默把头低下，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父皇昨夜，睡了几个时辰？”身边没别的人之后，他面对父皇就开始蔫巴了。
“朕没睡。早上刚想睡觉，你就来了。”
“如此说来，是儿臣打扰父皇就寝了。”
齐叡从御案上抽出一把折扇就用力给自己煽风降火，“所以你要跟朕道歉吗。”
“儿臣无意打扰父皇休息，但儿臣求您了，别再吃五石散了好吗。您若是因贺兰氏伤心，那您打骂儿臣出气好了，别折磨自己。”
“你当初问朕，倘若你有朝一日踏平贺兰氏，朕当如何。那朕今天把此问还给你，倘若哪日赵家犯下同等错误，牵连你母后，你当如何？”齐叡言语中情绪稀薄。
齐景暄目光静默的落在父皇被扇得飞扬的鬓发上，“若赵家怀有不臣之心，牵连母后与儿臣，父皇大可废黜儿臣另立储君。”
“这么说来，你是跟你母后同心是吧？”齐叡手中煽风的力度加重，语气却保持着不徐不疾。
齐景暄只答：“父皇母后，本就夫妻同心。”
“好，夫妻同心。齐小凤，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跟朕回的帝都么？”说完后，齐叡收起折扇，烦躁的解下腰带把披散的头发绑起来。
不知道是昨夜服了些五石散的原因，还是一夜未眠虚脱的，或是被这小子给气的，他只觉得热得慌。
齐景暄长睫无措的颤动，困惑的望着齐叡。
父皇从没以齐小凤称呼过他，私下里最多是小凤，对外是太子。
他是怎么跟父皇回的帝都？有印象，但实在太久远，那时也太年幼记忆太淡了。
微弱的记忆就是，那时就只有他跟父皇两个人，他一路上都靠在父皇肩头，后来父皇就捂着他的眼睛，给他讲母亲就在帝都等他们回家。
总之父皇一直在跟他说话，身边的环境很吵，以至于父皇说的话都没怎么听太清。
“罢了，你那时四岁都没到，怎么可能记得清呢。”齐叡语气开始有些失落，哀但不伤。
那段归程，记不得才好。
记住了，对孩子来说，那估计就是一生的噩梦了。
就他儿子这样，显然是一点没记住的。
齐景暄再三思索，有些恍然的说：“我只记得，我一直在哭，不愿吃父皇喂的食物，因为太过于干硬咽不下去，路边有馄炖铺，我闹着要吃，可是父皇就是不给我买，还问我听不听话，听话就给我买，我说听话，父皇就说，听话那咱不买，然后我就哭了。”
“再然后朕给你买了块糖，话都说不利索，就哭着喊难吃，朕哄你的时候仅有的几两银钱还被流民抢走了。朕要去追回银子，结果你挣脱了朕牵你的手回头就往那馄炖铺子跑，朕就去抓你，让贼跑了。”
儿子都提起了，他也就顺势补充了些细枝末节。
提起那段经历，也是又可怜又好笑。
齐景暄偏淡的眼眸微微转动，显得天真无辜，“所以父皇为什么就是不给儿臣买馄饨？”
齐叡嫌弃的啧了声。
好小子，就只记得他不给买馄饨这件事是吧？
“那你可知我们当时在哪里？晋国。朕平定了北方，战争南移，晋国那时正逢战乱，只要有战争，那必有饥荒。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儿了，朕不避着你说，路边哪有什么馄炖铺做馄饨给你吃，那只不过是家肉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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