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新阳趁车厢里的人不注意,悄悄摸出药瓶,在自己和吴鹏展的小指甲缝里都藏了些药粉。两人除了蒙着纱布,还戴上了面具;怕撒出的石灰伤着马眼,又把马从车上卸下,给马的眼睛和鼻子也蒙上了纱布。一切就绪后,两人翻身上马——没有马鞍,就这么光溜溜的骑在马背上,一手拎着生石灰粉袋,一手攥着缰绳。不同的是,吴鹏展腰间挂着刀,云新阳身侧佩着剑,一左一右守在车厢旁。
那头的商队一无所知,还准备原地歇脚吃饭,此刻正忙得一团乱麻。其实若不是队伍实在太累,这种弯度比较大,前后不能相望的路段根本不适合休整。
云新阳他们的准备过程前后不到半刻钟,刚在马背上静等土匪出现,商队的人也发现了异常,惊叫起来:“林子里有动静。”紧接着就是哗啦啦一阵响,右边林子里窜出几十号人,直奔商队尾部而来。至于前头有没有土匪,两人虽骑在马上视线高些,却也没法越过林子看清。
土匪们手里的家伙依然五花八门,有几人刚出林子,就瞧见了商队后十来丈远的马车,当即朝这边奔来。云新阳和吴鹏展都绷紧了神经,攥紧石灰粉袋准备随时出手,那几人却突然停住脚步,脸上满是狐疑。带头的土匪回头冲同伙喊:“这俩家伙连同骑着的马,都搞得怪模怪样的,看着渗人得很,谁知道是什么来头!咱们还是去抢商队吧!”其他土匪听了,纷纷掉头退了回去。
接下来的抢劫云新阳是看得清楚,声音听得真切:铁器碰撞的“叮当”声,铁器砸在木头上的“噗噗”闷响,还有激烈的撕扯和叫喊声,空气中渐渐飘来浓郁的血腥味,场面乱成一团。好在抢劫没持续多久,约莫不到一刻钟,匪徒们带着伤、扛着战利品,又退回了林子里。
云新阳心里不禁觉得好笑——没想到把土匪“吓退”的,不是他们备好的暗器——生石灰粉,反倒是用来防备石灰入眼、入鼻的装备——蒙在人和马脸上的纱布。但是不管怎样,吓退了土匪,就没算白费心思。
土匪退走后,几人赶紧把马套回车上,不敢多做停留,赶着马车从商队旁慢慢挪了过去。先前被商队拦路,足足耽误了一个多时辰,余下的路程只能拼命赶。眼看着落日只剩最后一抹余晖,前面还有几里路才能出山,好在余下的路坡度平缓。云新阳干脆下了车,在前面牵着马引路,借着天上那轮像半块饼子似的月亮洒下的昏淡月光,一步步往前挪。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总算出了山。马儿踏着小碎步,拉着车走在平坦的大路上,朝着十几里外的客栈奔去,众人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了下来。
云新阳他们来得早,在小院里休整了两天才去府学报名,即便如此,仍算是早到的——他们去年住的屋子还空着。新昌和小扣子都吵着还想住原来的地方,也得到了应允。
去年乡试落榜的秀才,如今有些又回了府学读书;今年院试新中榜的秀才,也来了不少。云新阳他们住下后,院子里陆陆续续又住进了不少新人,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这天,云新阳清晨才从小院过来,新昌便快步上前禀报:“公子,您昨日午后不在此处,隔壁已住进了人,听说还是去年院试的榜首呢。”
云新阳只淡淡点头,表示知晓。
他见平日素来寡言的新昌,此刻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旁人夸男子,常说‘堂堂七尺男儿’,说人矮小,便提‘五短身材’。公子您怕是都有八尺高了吧,可隔壁那位榜首,瞧着不过五尺,真是妥妥的五短身材。偏巧他又姓武,府学里的书童们都在背地里笑称,您二位这邻居住得,真是‘长短不齐’。”
云新阳当即抬眼,目光直视着新昌,语气严肃地教诲:“俗语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或许相貌寻常,可学问定然出众,不然怎会夺得榜首?”
“吴少爷不也是榜首吗?人家也没把眼睛长到头顶上去啊。”新昌仍有些不服气,低声嘀咕着。
“每个人的性情本就不同,再者说,那都是旁人的事。咱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够了,不必对他人说三道四。”
“我知道了,公子,定不会给您添麻烦。”新昌连忙保证着。
云新阳并非只说场面话,他是真的对这位看似貌不惊人、在新昌眼中还带些傲气的邻居,毫无半分歧视之心。
上午看书累了,他便踱步到院子里,歇歇眼、活动活动手脚。恰好见一个身材极矮的学子走了进来,再联想到新昌的描述,心中猜度这便是隔壁邻居。于是主动上前见礼,客气地打招呼并自我介绍:“兄台安好,在下云新阳,虚龄十五,就住在您隔壁。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停下脚步,只漫不经心地瞥了云新阳一眼,语气平淡地回道:“姓武,名朝阳。十七。”
云新阳又笑着说:“武兄有礼,往后同住一处,还望多多指教。”
武朝阳随意摆了摆手:“指教谈不上,不过是相互切磋罢了。”说罢,便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之后每次碰面,云新阳也总是客客气气地问好,可武朝阳却始终冷冰冰的——能回一个字,绝不多说半个;能用鼻子“嗯”一声应答,绝不肯开口说句“好”。好在云新阳本身也不是热络爱聊的性子,既然对方不愿回应,便少搭话便是,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他们来府学已有近一个月。这天傍晚,云新阳和吴鹏展在府学吃过晚饭,正慢悠悠地往小院走。忽然,吴鹏展轻轻笑出了声。云新阳不明所以,转头狐疑地看向他。吴鹏展脸上的笑意更浓,开口说道:“我在想你和你那位邻居。你们俩的不同之处,是个子相差悬殊;相同之处,便是都不爱说话。不过再细究,你若是‘节俭’式少言,能不说的便尽量不说;你那位邻居,就是‘吝啬’式寡言了——不仅该省的省,连不该省的也硬省,反倒让人觉得太不近人情,甚至有些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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