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膏体泼溅到跪凳的猩红天鹅绒上，蚀出焦臭的破洞！
枢机主教贝尼尼的银铃“铛啷”坠地。他仰头看着教堂拱顶，眼珠因极致恐惧而几乎暴裂——
米开朗基罗的《创世纪》！那些在湿壁画中伸展手臂、传递神圣律法的天使，正在褪色！
湿壁画湿润的靛蓝、金红、象牙白颜料，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强行抹去！以亚当指尖与上帝之手即将触碰的核心点为圆心，磅礴的天国景象正被覆盖！
靛蓝色天堂穹顶的颜料褪净、剥落，露出下方壁画创作时打的碳稿线！
这些原本用于定位的线条，此刻正被无数疯狂增殖的条约原文墨线重新填满勾勒！
上帝伸出的手臂下方，褪色的虚空区域重新被暗红、铁褐的污浊颜料覆盖！
一条条扭曲的经线纬线疯狂延伸，分割出非欧几里得几何的破碎板块！在非洲板块中心，暗红色墨线粗暴地撕开一条贯穿大陆的血痕，旁边铁钩银划地标注着：
【berlin conference 1885 Article VI】
（柏林会议1885年总议定书 第六条）
在亚欧板块交界的清帝国版图上，一只戴着白色手套、攥着滴血鹅毛笔的巨手正将“辽东半岛”从龙躯上强行剜走！猩红批注覆盖了圣光：
“puyi signed, Japan leased”
（溥仪画押，日本租借）
那只巨手的白手套上绣着的微缩纹章，分明是八国联军舰队的编队徽记！
更恐怖的是那些环绕《创世纪》的巨型天使像！
随着画布内容变质，这些天使通体的光晕正被一层铅灰色的雾霭吞噬！
光晕每褪去一分，露出颜料下打底的绿色泥土层便更多一层——这些底泥正被教堂空气里弥漫的金尘强行塑形！
先知以赛亚身旁飞升的天使右翼，光晕已经褪色了近五分之一。
绿色底泥暴露的部分被金尘附着、重组，显出一位穿着紧腰束胸束胸的19世纪军官半身像剪影！
尖顶军帽的银穗和金尘交相辉映，天使悲悯的嘴角竟被泥点拉扯成轻蔑的冷笑！被剥除的圣光残片悬浮半空，边缘如同燃烧的账簿余烬。
“这是…异端的规则污染…”枢机主教贝尼尼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他膝头账簿被鸦片膏熔穿的破洞里，飘出几张烧焦的纸片，依稀可见字迹：
“欠：大明宫秘瓷三十件
息：年化15% 利滚利一百三十年整
债主亲签： 林”
签名的“炎”字最后一捺深陷纸背，如刀凿斧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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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大教堂北翼的告解廊，空气是陈年橡木、干涸蜡泪和压抑喘息混合的棺椁味。
十二间胡桃木雕花告解室如同沉默的棺木，沿着彩窗投下的斑驳光带排开。
每间门前都蜿蜒着长队，信徒们裹着粗呢斗篷，帽檐压得极低，如同等待被收割的黑色麦穗。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病态的甜腥——那是“良心”被剥离时，灵魂渗出的精神血浆的味道。
三号告解室内，橡木格栅后，阴影浓稠如墨。告解神父埃德蒙的声音透过格栅，带着精算师般的冰冷精确：
“孩子，你偷窃了面包店三磅黑麦面包？”
“是…是的，神父，我太饿了…”
“按《利未记》折算，需抵押‘怜悯心’微粒0.3克，或支付三枚佛罗林金币。”
“我…我没有金币…”
“伸出你的右手，食指按在格栅十字上。”
格栅内侧，一只覆盖着蛛网纹银丝手套的手伸出，指尖捏着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
针尖精准地刺入信徒按在十字格栅上的食指指腹！没有鲜血，只有一缕极淡的、散发着雨后青草与孩童笑声气味的乳白雾气被银针抽出！
雾气在针尖凝聚成一颗比尘埃更小的、晶莹剔透的多棱晶体——那是人性中“怜悯”的具象碎片。
神父收回银针，将那颗微尘般的晶体投入格栅下方一个镶嵌在橡木壁板上的黄铜小天平左托盘。
天平右托盘里，一张用劣质墨水写着“三磅黑麦面包”的纸片瞬间化为飞灰。天平平衡，发出“叮”的清响。
“告解完成。以怜悯微粒抵偿盗窃之债。愿主宽恕你。” 神父的声音毫无波澜。
信徒踉跄退出，脸上饥饿的菜色褪去，眼神却空洞如盲鱼。
告解室外阴影里，林炎的视线穿透胡桃木板。晶化的右瞳深处，暴君之炉的金焰正舔舐着炉壁上新浮现的符印——那是由无数张被抽干的“良心”契约熔铸的灵魂当票。
他指尖捻着一枚刚从梵蒂冈花园泥土里挖出的东西。
不是圣物，是一颗风干的牛心。
心脏只有核桃大小，表面覆盖着灰白色盐霜般的结晶，干瘪发黑，散发着浓烈的硝石与廉价烧酒混合的刺鼻气味。
心脏内部被掏空，塞进一团用黄表纸层层包裹的硬物。
黄表纸表面用朱砂画满了扭曲的、如同蝌蚪游动的符咒，仔细看去，竟是简化版的《义和团避弹咒》与《虎门销烟计数诀》的混合体！
包裹核心，一粒冰冷坚硬的青铜算盘珠静静蛰伏，珠子表面阴刻着《南京条约》割让香港岛的经纬度坐标。
这是用义和团阵亡童子的裹尸布硝制，填入讨债符咒的假良心。
一名穿着破旧呢子外套、眼窝深陷的中年男人颤抖着推开三号告解室的门。他跪在格栅前，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
“神父…我挪用了工厂退休金…整整三百里拉…给我女儿治病…她快死了…”
“三百里拉？” 格栅后埃德蒙神父的声音毫无怜悯，“需抵押‘责任感’结晶1.5克，或等价黄金。”
“黄金？我…我只有这个…” 男人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和一枚祖传的银十字架。
“不够。抵押，或者带着罪孽下地狱。” 神父的声音冰冷如铁。
就在男人绝望地要将手指按向格栅十字架的瞬间——
林炎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墨，一步踏至告解室侧后方的死角。他的左手快如鬼魅，穿透了胡桃木壁板！
并非破坏物理结构，而是如同穿透水面般没入木板！干燥的橡木表面甚至没有留下痕迹！
那只捏着“假良心”的手，在告解室内部、神父埃德蒙毫无察觉的阴影中，精准地将那颗风干的牛心，塞进了男人正要伸向格栅十字架的、颤抖的右手掌心！
男人只觉得掌心一凉，下意识地握紧了那枚突然出现的、硬邦邦的“心脏”。
一股混合着硝烟与廉价烧酒的刺鼻气味冲入鼻腔，奇异地压下了他心头的恐慌。他鬼使神差地，将这颗“心脏”按在了格栅的十字架上！
“抵押…我抵押！” 男人嘶哑地喊。
格栅后，埃德蒙神父的银丝手套闪电般探出！那枚抽取良心的银针精准地刺向男人按在十字架上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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