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儿还有后？”罗婆婆一向苍白的脸上涌起血色，与陆大人两人并肩站着。
陆大人刚经历过了丧子之痛，此时告诉他已经作爷爷了，觉得像在做梦一样狠狠拧了下自己的大腿，冷静下来后道：“是谁？”
陆大人心里早已认定了东宝是自己小金孙，那样有定性又稳重爱读书的孩子，肯定是他的孙子不会错了。
莫战北把孩子从钟小小身后拽了出来道：“莫向南，叫人。”
什么！
陆大人觉得自己今日经历了那么多起起落落，都没有此刻惊心动魄。
不等他开口，南宝跳起来喊道：“不可能！这老头子不可能是我爷爷，爹爹你是不是搞错了？”
陆大人气得胡子翘起来，若不是罗婆婆在身边，他真想掀桌子走人。
南宝气得“哇”一声嚎了出来。
南宝一哭，钟小小忙搂过来心肝肉地哄着：“不管怎样，你都是娘的好孩子。”
莫战北已经向钟小小坦白了，除了南宝，东宝和贝儿也都是他捡的。
有一回西金人攻破镇远关的城池，他奉命带兵阻截，进城的时候就看见躲藏在巷子箩筐里的东宝。
贝儿就更神奇了，是他在兵荒马乱中救下的婴儿。
莫战北指天发誓：“媳妇儿，我只有你一人。”
钟小小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忙着哄娃也没空理他。
*
虽然陆大人和南宝看彼此不顺眼，可还是留下来一起过了春节。
罗婆婆自从有了南宝，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她甚至问钟小小能不能试着治好她的眼睛，她想看清楚自己小孙孙长什么样。
陆大人也好像变了一个人，多了几分烟火气。
他已经决定开春后就和罗婆婆成亲，两人已蹉跎半生，不想再浪费时光。
开春后佟将军的病情渐稳定，准备尽快回京都。
佟夫人依依不舍，觉得住在小墅村的这些时日是他们夫妻俩难得的悠闲时光。走之前，打算认钟小小为义女。
与此同时，莫战北“归来”的消息也在村里传开了。
佟将军不方便表露身份，可有陆大人在，村里也没人敢对莫战北是怎么回来的说什么。
这时莫战北的头发留长了，人也不似当初那般瘦脱相，小半年将养下来脸颊丰润了不少，三年来战场磨练，冷脸时五官如同宝剑般锋锐。
周里正和乡民们都庆幸当初保下了钟小小他们娘儿四个，不然这个杀神回来了还能有他们好日子过？
莫战北“身份”暴露，莫老太第一个寻过来。
过了个年莫老太发现抚恤银是假的，原本她无处说去，可谁让她家老二“回来”了呢？
这时候她也顾不上莫战北记不记仇，老二有个能干的媳妇，她要去老二家住一阵。
佟夫人夫妇得知抚恤银是假的也大吃一惊，军饷怎么会是假的？是朝廷一开始拨付的就是假银子还是中间被人偷梁换柱了？
莫老太太一来，就说要帮忙看孩子，和东宝南宝贝儿睡最好的那间屋子，让钟小小尽快给她生个孙…
催生的话她是说不下去了，莫战北挑帘子从灶间出来。
妈耶，老二出去三年回来，怎么比以前更可怕了？
莫战北道：“娘，儿子既然没死成，抚恤银要还回去，您还是把真银子拿出来的好？”
莫老太眨了眨眼：什么意思？合着银子是她掉包的？这是要反过来讹她呀？
陆大人也在一旁造势，说要让捕快来好好查一查。
莫老太“呸”了一声，拄着拐杖溜了。她也可以和以前一样一哭二闹，可对着死里逃生的小儿子，想着那晚从祠堂回来对他说的话，她也明白，母子情分算是到头了，能供养她不错了，多的就不想要了。
回头看一眼山坡上的小院，听着里面孩的笑语，莫老太心里空落落的一块儿。
*
莫老太来过后，莫战北便不见了。
钟小小不放心，在地窖的山洞里找到了莫战北。
他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山洞里，钟小小觉得自己能找到他，全凭良心。
“你不怕黑吗？”钟小小坐到他身边，给他递了只风干鸡腿和一壶温酒。
莫战北道：“小时候打不到猎物，娘不许我回家，我只能找山洞避风。
还好老天让我找到了这里，比起外面寒风刺骨，这里至少能让我活下来。”
钟小小听了心里怪难受的，伸手抚了抚他的背，道：“都过去了。”
莫战北用力压下嘴角的弧度，莫老太对他怎样他早就不在意了，能让媳妇儿心疼他，那些苦就没白挨。
本想再说些少时的事，可看钟小小眼眶红红的，怕惹得她难过想起自己过往，终是没再说什么。
两人在山洞里坐了会儿，就起身往回走。
一阵风过钟小小手里的灯灭了，这事儿也不是第一回发生了。她伸手去摸火折子，摸了半天没找到。
莫战北道：“我能暗中视物，你跟着我走。”
“好…好。”
说是能暗中视物，可一路磕磕绊绊，走走停停，两人也由原先的手拉手变成莫战北揽着她的腰走在她身侧。
“到了吗？”
钟小小被揽在怀里，莫战北一手扶着她的腰，凛冽的气息幽幽地传到她鼻尖，忽脚下一绊，莫战北忙扶住她。
等莫战北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地窖里火光一闪，灯又亮了。
莫战北望着钟小小手里的火折子：“小小，你听我解释。”
原来方才钟小小靠在他怀里的时候撞到一个硬物，是他刚才偷偷藏起来的火折子。
钟小小甩开他的手往前走，莫战北几步拦住她道：“媳妇儿，我要走了。”
虽然早有预料，可听到莫战北亲口说出来，钟小小心里还是漫起一股酸涩。
“我把罗兄的地图拓了下来，打算回去找那个地方。”这是罗兄拼死传回来的消息。
佟将军去年大败，镇远关失了好几座城池，佟夫人收到消息，西金今冬遭遇雪灾，损失了不少牲口，只怕天一回暖西金人就要南下劫掠。
还有，他没说的是，假军饷的事也要着手去查，要把刺杀佟将军的内鬼揪出来。
桩桩件件，他都不能留。
地窖里一豆灯火摇曳，莫战北扣着钟小小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男人强健的心跳透过衣服如电流般穿过指尖，直达眼底，汇成星星点点的光芒闪动。
莫战北垂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他死过一回，给不了任何承诺：“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镇远关？
你可以考虑一下，我想佟夫人会很高兴。”
钟小小医术高超，犹擅长外科。
镇远关有不少随军家属，还有一些世家为了给子弟镀金派过来的，不打仗时，城中还是有些热闹的。
只是如今形势严峻，条件会比过去差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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