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初翻开卷宗去看其中的记录。
白云观，张攀死前，她的院中曾经有人潜入 ，企图进入她的屋内，被她察觉后逃跑。
虽然人没追上，但脚印留在了院中。
她取了纸笔，细细临摹到纸上，待到张攀案结束后，交给了莫向北，请他借由审案之名，帮她寻找这留下脚印之人，是否在张家的家奴中。
身形，脚印深浅、大小，加上身形快、轻功比她要好这几点，很容易锁定目标。
如她所想，此人正是张家家奴中功夫最好的一名护院，受了张环清的命令，企图潜入她房中窃取些闺阁私物，好陷害她。
只是没能成功，再次行动前，张攀出事了
而张攀，说他冻死，只是为了满足县主和世家小姐们找乐子的心情，顺便在凌紫霞面前博取些好感。
林若初看那尸体脸色时，便隐隐觉得，其中另有隐情，是木春所为，但多半并非是偶然为之。
果然，卷宗的验状上写的清楚，张攀生前中了草木花叶的毒。此毒单食用无色无味无毒，只会让人困乏，适量煎服，可舒缓精神，助人安眠。
安眠汤的常用药材。
她与锦玉那晚睡得那么沉，多半是饭菜中掺了这种草药。
但若是取百棵枝叶，提炼榨取，放入食物中，饮下之人，起初会觉得乏力，随后四肢渐沉，意识迷离，无法行动。
张攀是在中毒后，被引入她的院子，因无法行动而被活活冻死的。
木春并非是不小心害死了他，她是蓄谋已久，故意为之。
但她不认为一个丫鬟能懂得提炼毒药之法，连锦玉的鼻子都能避开，这样的旁门左道，必定是有人指点，甚至可以说，是有人指示的。
谁会把张环清推到风口浪尖上，可太好猜了。
林若初虽不能确定张攀的身份，但可以确定，其中一定与张家的隐秘有诸多有牵扯。
这也是她当时保下张环清的理由。
反正查到最后，张环清一定能撇清关系，倒不如由她来做这个好人。
一时的痛快算不得什么，牌在手里留的越多，筹码才越多。
是让一个丫鬟背下所有，还是牵扯出张家不愿为外人知的隐秘。
这便是，她要与张静婉谈的条件。
莫向北看着林若初沉静的侧脸，见她神色沉静如水，不仅没有因为验状的记录而惊讶，反而一副一切如她所料的模样，眼中的兴趣与好奇又多了几分。
“看来林姑娘早就料到这结果了。”
林若初收起卷宗，放回桌上。
“毕竟站着不动任凭自己被冻死这事，确实过于离奇，我只是有所猜测。”
莫向北笑道 ：“县主诸人可都信了姑娘的说辞。”
林若初觉得李瑾茵没信，一个侍卫的死活罢了，她根本不在意，只要戏唱的精彩，她就愿意捧场。
其他人，位居高位者各有心思，几位官家小姐或许好奇真相，但涉世未深，被一时的氛围牵着鼻子走也很正常。
林若初没时间跟他闲聊，继续问：“仵作既然验出了，这侍卫的死另有蹊跷，军巡辅要如何判案？还继续往下查吗？”
莫向北眼中闪过一丝讽刺：“军巡辅哪会为婢女和侍卫的琐事如此大费周章，无论是有意还是无心，这件事都到此为止了。那丫头，下月流放。”
大周律例，杀人偿命，只判流放，这便是按无心致死来判的。
“这验状……”
“废的，不会进结案卷宗。”
林若初心底了然。
莫向北说起些事，已是有官场老手的风范，游刃有余，稀松平常。
她略微疑惑：“既然如此，莫统领为何如此轻易地告知我一切？”
听起来她刚才看的这份卷宗足够成为他办案不明的把柄了。
此番前来，她还以为要谈上一番，交换点条件，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
莫向北很坦诚：“我觉得你不会举报我。”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们现在都受长公主重用，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以后合作的地方应该会很多。常言道，合作伙伴之间，应该坦诚相待。”
林若初觉得他说话口气是有点，像女鬼。
想到女鬼那天念得那一连串咒语，她试着，说了里面一个词。
“肯德基？”
莫向北愣了下：“什么鸡？”
一直满心期待的女鬼愕然：【不知道肯德基？你再问他麦当劳！】
林若初：“麦当劳？”
莫向北：“卖我什么？”
女鬼：【什么啊？他到底是不是穿越的？】
林若初冷静地解释：“樊楼新出的烧鸡，购买之人良多，日后同龄得闲，我请你吃。我们毕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莫向北笑着回道：“好说，林姑娘邀约，莫某必定持美酒静候。”
“莫统领若信得过我，这卷宗可否借我几日？”
“拿走便是。”
林若初取过卷宗，交给赵福，便与莫向北拜别：“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扰莫统领休息了。”
莫向北起身回礼：“若有需要帮忙的，林姑娘可随时去军巡辅府衙寻我。”
林若初点点头，带着赵福走了。
莫向北送她到院中，待她身影消失在回廊的那一刻，两人一起变了脸色。
莫向北摘下脖子上的白狐围脖，取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本以为是佳人邀约，没想到在自家吃了个鸿门宴。
想到林若初刚才蹦出来的那两个词，莫向北轻眯的眼底，多了几分狐疑。
林若初则沉着眼眸，带着赵福一起回了宅院。
女鬼因为接头失败，非常低落。她却可以确定，莫向北这人，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刚才那两个词，他装傻的痕迹还挺明显的，无论是不是跟女鬼相同，至少证明他比女鬼更善于伪装。
是敌是友，且行且看吧。
一路返回宅院，门前的护卫已经被何七调换成了自己的人手，宅内的巡逻，他也一并安排了，见到林若初，便唤一声“主子小姐”。
这种久违的安心感，让她紧锁的眉头略微松散了些。
去给张静婉送话的凌威已经回来了。
“与小姐说的分毫不差，我只报了小姐名号，门内候着的嬷嬷便亲自将我引入后院，给那位少夫人传了话。”
“那位少夫人说，明日会亲自上门拜访。”
林若初点点头， 确实是那个稳妥的张静婉。
“何七。”
她唤了声，黑影从梁上闪下，单膝跪在她面前：
“主子小姐，请吩咐。”
“今日事多，你与锦玉一起去寻许管事，简单安置休息，明天，我再统一安排大家的职责、厢房和份例。”
何七想说，他的手下常年睡在树上，已经习惯了，不过既然主子小姐发话了，他立刻领命，应了声“是。”
锦玉也应“是”，跟何七一起下去安排了。
凌威赵福也按规矩守到门外，剩林若初一人，独自立于房中。
她看着墙边窗外洒下的月光，长长地叹了口气。
月上树梢，这漫长的一天，总算要结束了。
身体有些疲乏，渗血的指尖隐隐作痛，思绪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明。
她走到窗边，取出哨子，冲着月色，吹响了鹰哨。
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要做了。
几乎是哨响的瞬间，飞琼便出现在了夜空中，像是早已在周围盘踞许久。
林若初想当然地手掌向上，女鬼也很自觉，默默地变出一块肉。
她将肉递给飞琼，而后将信纸放进它脚上的竹筒中。
飞琼在，李玄还在周围。
发生了太多事，她很想见见他。
飞琼展翅翱翔于空中，然后在林若初的注视下，一头扎入了她窗前高大的柏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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