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海河边，苏青话音刚落，手中钓竿突然剧烈震颤，竿梢几乎弯成圆圈，鱼线绷得笔直，发出嗡嗡的声响。\"大家伙！\"他瞳孔猛地收缩，胳膊瞬间绷紧，肌肉高高隆起，\"快拿抄网！\"
傻柱一个箭步冲上前，抄网还没完全展开，水面突然炸开丈高水花。一条足有两斤重的鲤鱼跃出水面，鳞片在阳光下金光闪烁，鱼尾狠狠拍打水面。小苏光兴奋得跳起来：\"爸！是大鲤鱼！比我胳膊还长！\"
红星也跟着大喊：\"苏叔太厉害了！我爸现在都没钓到鱼！\"傻柱挠着头嘿嘿笑，被儿子怼得脸上发烫。阎埠贵举着小本本的手直哆嗦，铅笔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这么容易？这是怎么做到的？\"
\"稳住！\"苏青低吼一声，双脚死死蹬住岸边泥土。鲤鱼不甘心被擒，拖着钓竿左突右冲，在水面犁出长长的波纹。小苏光紧张地攥住父亲衣角，小脸涨得通红：\"爸，鱼要跑了！\"
\"放心！\"苏青突然手腕翻转，钓竿划出优美弧线，鲤鱼瞬间失去平衡，侧着身子浮出水面。
傻柱瞅准时机，抄网\"哗啦\"入水，精准兜住鱼身。大鱼在网中拼命扭动，溅起的水花把阎埠贵浇成了落汤鸡，可他顾不上擦拭，只顾着惊叹：\"乖乖！这鱼够炖一锅浓汤了！\"
\"这叫遛鱼。\"苏青擦了把额头的汗，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大鱼刚咬钩，蛮力正足，硬拉准断线。得顺着它的劲，耗光它的力气。\"他指着鱼嘴处细小的伤口，\"看到没？钩子挂在唇边，这是老鱼，狡猾得很，咬饵前试探了三次，我才提竿。\"
小苏光崇拜地看着父亲，眼睛亮得像星星：\"爸，你怎么知道鱼试探了三次？\"
\"看浮标。\"苏青蹲下身，耐心比划，\"第一次浮标轻点两下，是鱼碰饵；第二次下沉半目又浮起，说明它用嘴拱了拱；第三次浮标猛地黑下去——这才是真正咬钩。这些门道啊，得用十年八年泡在水边才能摸清。\"
许大茂不知何时抱着向阳凑了过来，眼巴巴地说：\"苏哥，改天也教教我？\"苏青还没答话，傻柱先乐了：\"拉倒吧大茂，你那性子，钓鱼能坐五分钟算我输！\"岸边爆发出一阵哄笑。
水桶里，大鲤鱼甩动尾巴，激起的水花映着阳光，如同撒了一把细碎的金子。小苏光伸手想摸，又怕被鱼尾打到，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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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时，苏青推着载满渔具的自行车进了院。铁皮桶里的鱼儿活蹦乱跳，溅起的水花在阳光里闪着光。
小苏光一路小跑跟在后面，手里挥舞着战利品——一串用柳条串起的小鱼，扯着嗓子喊：\"妈！快来看爸爸钓的大鱼！比我的胳膊还长！\"
张秀兰系着围裙从厨房迎出来，眼睛瞬间亮了，伸手戳了戳儿子的小肚皮：\"就你嗓门大！当心把鱼吓跑咯！\"她弯腰拎起那条足有两斤重的鲤鱼，鱼尾扫过她的手背，\"哟呵，这鱼肥得直打挺！今晚咱炖个奶白的鱼汤，再炸盘小酥鱼，保管把你馋虫勾出来！\"
前院的动静引来了贾张氏。她趿拉着旧布鞋，三步并作两步凑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水桶：\"苏厂长今儿可大丰收啊！\"她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可是天天盯着易家那两口子呢，一整天就见吴香莲出来舀了半瓢水，连屁都没敢多放一个！\"
苏青擦了把汗，知道她的意思，鱼他以后不会少钓，不会缺，从桶里捞出两条活蹦乱跳的鲫鱼，递过去时故意晃了晃：\"张婶拿回去给棒梗炖碗汤补补。全当辛苦酬劳。\"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贾张氏嘴上推辞，双手却像钳子似的牢牢夹住鱼，\"苏厂长真是菩萨心肠！往后院里有啥事儿，您尽管吩咐！易家那老东西敢喘口粗气，上了几次茅厕，我都记下给您报信儿！\"
她颠着鱼往家走，还不忘冲家里喊：\"淮茹！快烧火！今晚咱家喝鱼汤！\"
吴香莲倚在倒座房门口，看着院里热闹的景象，恍若隔世。之前，她也是这院里说得上话的人，邻里间互帮互助，有说有笑。可自从易中海回来，一切都变了。街坊们见了她不是绕道走，就是冷言冷语，唯有后院的聋老太太还会冲她点点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指甲缝里还沾着挖野菜时的泥土，心里一阵发酸：\"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这边，傻柱哐当一声把锄头砸在地上：\"苏哥，这水池挖三尺深咋样？保准能养住鱼！到时候我把我那腌酸菜的大缸搬来，往池子里一扣，当鱼窝！\"
苏青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画圈：\"太深换水麻烦，两尺就行。砌砖时留个斜坡，鱼能晒太阳。再凿个拳头大的排水口——\"他突然伸手比画，吓得傻柱往后一躲，\"接上竹管，换水时把塞子一拔，哗啦一下，比撒尿还痛快！\"
贾东旭刚帮母亲把鱼放进瓦罐，瞥见这边热火朝天的景象，也凑了过来，\"苏厂长，我有力气，也来搭把手，苏厂长，池底要不要铺层沙子？我看后海边上的鱼都爱在沙子里钻。\"
\"行啊东旭，开窍了！\"苏青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再捡些鹅卵石，搭个假山。往后光儿能用馒头渣喂鱼，更热闹了！\"
阎埠贵抱着本子凑上前：\"苏厂长，我把您说的听声辨位记下来了！\"他突然学起鱼吐泡泡的声音，\"咕嘟咕嘟，鲫鱼！咕噜咕噜，鲤鱼！我明儿下课就去后海，照着您教的法子，保准能钓上十斤八斤的！到时候啊，鱼吃不完就去换布票、工业票，给阎解娣做件新衣裳，再给阎解放买双胶鞋……\"
苏青翻白眼，心道还吃不完，你是当钓鱼简单的很，是个人看一遍就能学会。他也只是点头应付着，这还是不要打击他的自信心了。
小苏光和红星蹲在一旁，正用树枝戳地上的蚯蚓。红星突然抬头喊：\"苏叔！鱼吃蚯蚓，那蚯蚓吃啥呀？\"这话逗得众人笑作一团，张秀兰笑得直不起腰：\"傻孩子，蚯蚓吃土！等水池挖好了，你们俩负责给鱼当小灶王！\"
夕阳渐渐西沉，院里响起傻柱叮叮当当的弄小水池的声响。吴香莲望着热闹的人群，偷偷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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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家倒座房内，煤油灯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易中海和吴香莲缩在桌前，肚子里的饥饿感翻涌，像无数蚂蚁在啃噬五脏六腑。陶碗中剩下的半碗糊糊，表面已经结出一层油皮，却无人先下口。
\"香莲，你吃。你明儿还要去街道办拿衣服回来洗，不吃点东西，哪有力气？\"易中海声音沙哑，他艰难地推了推陶碗。
吴香莲没接，目光空洞地望着墙缝里的蜘蛛结网。
白日里苏青家门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在眼前挥之不去——贾张氏炫耀鲫鱼时晃动的身影，傻柱抡锄头的吆喝声、小苏光举着鱼串奔跑的身影，每一幕都像钢针扎在心头。
\"今儿去街道咋样？\"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青砖，\"王主任同意帮忙吗？\"
易中海靠着发霉的土墙，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
白日里王主任说的话又在耳边炸响，\"要不是香莲是城里户口，街道办早把你遣送回辽西了！\"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摇摇头：\"户籍迁移比登天还难，这辈子……怕是没指望了。\"
\"秦淮茹在厂里当正式工，跑了三年户口都没办成，你还指望啥？\"吴香莲突然攥紧衣角，指节泛白，\"天天挨饿，看人脸色，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她猛地抬头，眼里燃着绝望的火。
\"王主任都说了，国家正在进口粮食，国庆后城里的粮食就会宽裕了，咱们都能混上一口吃的！\"
她猛地转头，眼睛通红，\"你也说了是国庆，那现在呢，咱们就要一直这么一天只有一碗糊糊的活到国庆？你看看贾东旭！他一个人的粮食定量，要养活他妈，秦淮茹，还有两个孩子！秦淮茹肚子里现在又怀着一个！这几年饥荒，他白天在厂里累死累活，晚上去帮人干活换口粮补贴家里，手上的茧子比鞋底还厚，可曾听他抱怨过一句？\"
易中海眉头紧皱，刚要开口反驳，却被吴香莲抢了话头：\"老易你已经不是以前的轧钢厂工人了，你为了面子不愿意干活换口吃的！可面子能帮咱填饱肚子吗？人家东旭不过是个普通工人，都能撑起一个家，你呢？\"
\"那我能怎么办？去向苏青低头？他就是想羞辱我！\"易中海激动地咳嗽起来，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对，他就是想看你低头！可低头能活，不低头只有死路一条！\"吴香莲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肤，\"你也说了，国家在运粮，等国庆一过，情况就会好转。你就不能先服个软，干几个月活换口吃的，等熬过这段时间，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你在劳改农场吃了那么多苦都熬过来了，现在却要为了面子，把我们俩都饿死在家里吗！\"
易中海沉默了，妻子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上。他易中海不算好人，但是对于不离不弃的老伴他是有感情的，他不能为了面子让老伴跟着他一起挨饿受罪。
\"我……我去。\"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说什么？\"吴香莲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我去找苏青认错，我干活换吃的。\"易中海看着老伴布满皱纹的脸，突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坚持是多么可笑。尊严在饥饿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紧紧握住吴香莲粗糙的手，\"以前是我糊涂，总想着争一口气。你说的对，咱们能安稳活着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吴香莲泣不成声，将头埋在他肩上：\"老易，咱们一起去，只要能活下去……\"她抬起头，眼神中仍带着一丝担忧，\"你不会……不会等熬过这段日子，又犯倔吧？\"
易中海喉咙发紧，老伴不信任的眼神如同一把刀，刺痛了他的心。他重重地点头：\"不会了。我都快六十了，还跟年轻人争什么？要是再犯浑，就让我……\"
\"呸呸呸！”吴香莲急忙捂住他的嘴，\"别说傻话。只要咱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易中海攥紧吴香莲的手，骨节因用力而泛白：\"既然想通了，不如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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