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妤裹紧斗篷上前,道:“夫人,营地已安设完毕,药车也入帐,只是此地夜寒甚重,连铜壶都结了冰。”
秦如月望着远方,声音沉静:“荒地无情,然人心可暖。火堆要大些,先救人,再论寒。”
她转身,目光扫过众人。医队多是从京城来的官医与学徒,虽经风雪跋涉,却仍衣襟整洁、眼神坚毅。
“各位,”她开口,声音在风雪中却分外清晰,“此行非为功名,而为苍生。若有一人可救,便不可退。”
众人齐声应道,音在雪原上回荡,如远雷滚过。
夜幕渐垂,营地的篝火亮起,火光映红雪面。医官们在帐中煮药、消毒、写录,尘妤负责调配草药比例,一丝不苟。外帐则传来低低的痛哼与咳嗽声——那是被疫疾侵蚀的蛮民。
他们的面色青灰,双唇焦裂,体温忽冷忽热。有人用兽皮裹身,却仍颤抖不止。
一名年轻医官探脉后低声道:“寒毒入肺,兼风邪所困……这病来势极怪,似非寻常瘴疠。”
秦如月走近,接过病案册,沉吟良久,指尖微敲案几。她转向尘妤道:“此症恐与蛮地泉水有关,明日带人去水源取样。”
尘妤点头:“遵命。”
那一夜,雪越下越大,帐篷外的天地被厚雪掩埋,唯有火光在狂风中摇曳。
秦如月并未合眼,她倚坐在药案旁,翻阅着手中卷册。那是自京师医署带来的《蛮地医方录》,记载着巫医旧法与部族疗术。她目光落在一页灰旧的羊皮纸上,字迹模糊,却能辨出“骨灰入汤,以火定气”几字。
“骨灰……”她喃喃一声,抬眸看向火堆。那火中正燃着蛮部所献的兽骨,噼啪作响。
天将破晓之时,尘妤带回消息。
“夫人,泉水中确含异物。”她双手呈上冰碗,碗中冰层泛着浅青色。
秦如月凝视许久,吩咐医官化验。半个时辰后,结论出来——水中含大量“地炁”之毒,乃地脉翻涌所致。
尘妤面色一变:“地炁外泄……是火井之灾余波?”
秦如月神色微敛,缓缓点头:“火脉南移,北荒成其死脉。此地病,不止人病,是地病。”
她放下冰碗,语气平静却带冷意:“此毒入肺,世间无方能解。唯以火制火,逆转其势。”
“火?”尘妤诧异。
“以温御寒,以炁御炁。”秦如月沉声道,“命人搭起大熬炉,以青铜为胆,木炭为引,配五行药石之气。或可解其根。”
医官们立刻行动。铁锤声、柴火声、风雪声交织成一片。
天色将晚,炉已成。那炉高过人身,炉口镶嵌青铜,刻有旧纹。药材自雪地运入,烈火熊熊燃起,热浪冲散风雪。
蛮民围在远处,看着火光中的身影,有人低语:“这是神医么?亦或又是朝廷的巫?”
尘妤听见,低声道:“夫人,他们仍不信。”
秦如月只是淡淡道:“若能救他们一命,他们自然信。”
炉火沸腾,药香如潮。秦如月取出一柄细针,银光映着火焰。
“以火御炁,以针引脉。”她自言自语,将针刺入病者胸口,指尖稳如磐石。针入寸许,病者忽然猛咳,黑血涌出。
周围一片惊呼。
秦如月沉声道:“退后!炁毒已破,勿惊其气。”
黑血滴在雪地上,瞬间蒸发出白雾。秦如月凝视那一抹雾气,眼神深沉——那是地炁之毒在散。
夜风拂过,帐外的火光照亮她的侧脸,雪在她的睫上融化,水珠沿着颊线滑落,仿佛她自己也在被这片寒土吞没。
翌日,首批患者苏醒。
他们的面色仍苍白,却能缓缓起身。蛮民跪地叩首,呼声此起彼伏:“玄朝医女,神灵下凡!”
秦如月只是抬手,轻声道:“我非神灵,只愿天下无病。”
她让尘妤登记病例,将药方留在营地,命蛮医学之。尘妤笔走如飞,将那一方名为《白骨解炁汤》的方子抄成百余份。
三日后,雪停,阳光久违地照在荒原上。地面上的白雪被炉火融化的痕迹分割成一条条深沟,仿佛裂开的伤口,而那些伤口中正渗出新的绿意。
尘妤取了一株嫩芽呈上,道:“夫人,这是新生草。”
秦如月接过,抚在掌心,笑意温柔:“地炁既散,荒原亦生。天地自有其疗法,只需人心不弃。”
傍晚,她在雪原上立下木碑,以刀刻字——
“此地有医火,以救天地。”
风吹过,雪粒击在碑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宁凡收到北荒捷报时,正立于御苑。信中写道:“荒地炁散,疫止民安。白骨化田,草木更生。”
他读罢,久久无语,最后缓缓合上信笺。
“白骨化田……此言虽悲,却是真治。”他喃喃。
夜色下,宫阙沉静,火光在远处闪烁,似北荒的炉火照到天边。
那一刻,宁凡心底明白——这并非一场疫病的终结,而是一个文明的重生。
他抬头,看向那片星空,低声道:“火已南移,医者北行……这便是天道轮回。”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荒雪原,秦如月仍站在风中,身影与雪融成一色。
她合掌,轻轻一拜:“愿此火,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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