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得低沉,玄京上空一轮弦月如钩,勾起宫墙的金纹,在风中闪着若有若无的冷光。御河两岸的灯火渐次熄灭,只余几处巡夜军士的火把在寒风中摇曳。宫城深处,御书房仍亮着一盏灯。
宁凡站在那盏灯下,指尖缓缓摩挲着一枚铜印,那印面刻着古篆“玄海”,是昔年穆烟玉所掌东海都统令印。他静静地看着那印,良久不语。案前摊着的,是刚自东海送来的密信。纸边沾着海盐的白痕,墨色微晕。
穆烟玉在信中只写了三句话:“贼船已擒。械制非我朝工。其纹路似鹰翔旧制,然形制更精。所俘头目不识雇主真名,自称受‘商会’雇佣。恐非盗寇,疑有人借海事探我虚实。”
宁凡缓缓合上信纸,抬头望向窗外的夜色。风从金銮殿的方向吹来,带着冬初的冷气,拂过他鬓边微霜的发丝。他唇角微微抿起,似笑非笑,低声道:“果然……鹰翔,未安。”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苏若雪。她未着朝服,披一袭青缎外衣,脚步轻得几不可闻。宁凡未回头,只问:“你看,这印还该不该归她?”
苏若雪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那枚铜印上,低声答道:“陛下,烟玉从海上归来,心思必多。此印若留于手,是信任;若暂收,是警戒。两者皆非错,只看陛下更重哪一面。”
宁凡淡淡一笑,目光投向窗外,远处太初书院的塔影在月下隐约可见。片刻,他将印收回锦匣中,道:“先收着吧。待她回京,再议。”
他语气极平静,像在叙述一场并不重要的事务。可苏若雪听得分明,他这份平静里暗藏着权衡。穆烟玉握兵权,又通海贸,她的忠心无疑,但她的势力,已足以让朝堂的老臣侧目。
“陛下,”苏若雪轻声提醒,“沈彦那边的新税法刚下,海上商路的利权正敏感,烟玉若贸然整肃商船,或引波澜。”
宁凡目光微敛,缓缓点头:“我自有计。鹰翔那边,也该动一动了。”
他的话音极轻,却如暗流潜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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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政事堂早朝。
白雾笼罩玄京,金銮殿外的石狮子都覆了一层霜。沈彦披着厚氅立于班首,神色沉稳。户部奏章刚上,言商税改革试行首月,沿海三路收支皆有盈余,然“私运货船骤增”,疑为避税。
老臣张鸿面色阴沉,当即叩奏:“陛下,此举虽收银两,然扰商民生,商路惶惶,恐非长策!”
沈彦不慌不忙,起身拱手:“张公所虑,微臣亦虑。但治国理财,如引流筑渠,非截流也。流而不渠,则乱。”
朝堂间一阵低语。宁凡坐于龙椅,指节轻敲扶手,似在计度。
“沈卿所奏,朕允。”他淡声开口,“但朕有一言——此事牵涉海贸,务须与东海水师通报,不得独断。”
沈彦顿首:“臣遵旨。”
张鸿却忍不住出声:“陛下,穆都统近年势盛,若户部再与之并权,恐非良策。”
宁凡抬眼,神色微冷。朝堂顷刻寂静。
“张卿,”他缓缓道,“若权不可并,则天下岂不永无和?海商之事,关乎国本,非一人可控,亦非一人可拒。朕信烟玉,亦信卿等,但更信制度。”
这一句“信制度”,如钟鸣于殿。沈彦心头微震,暗暗叹服。宁凡已不再以权制人,而以制驭权——这是玄朝真正的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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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天牢深处。
苏浅浅身着素衣,立在铁栅前。被俘的“海盗首领”跪坐在地,脸色惨白,手腕被铁链锁住。她手中攥着一枚黑玉令牌,那是昨夜审讯所得。
“你说,此物是雇主所赐。”她声音淡然,却有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压,“可你知否,这令上的纹,是鹰翔海军的旧制。”
那人瑟缩了一下,嘴唇颤抖:“属下……属下不知。只知是‘东海商会’之人。”
“商会之人?”苏浅浅唇角微挑,“那你见过几次?”
“未见面。每次皆由中间人递信,金银交接于港外石仓……”
她微微点头,忽而转身走出铁门,吩咐守卫:“三日后,送至御前。”
她步出天牢,天光刺眼,冷风掠过廊檐,衣袖翻飞。那一瞬,她心底升起一种冷意——这事,已不止是海盗。
她回到司寇署,提笔草拟奏折:“臣苏浅浅启——所俘首领供称受鹰翔商会雇,迹似有军府暗助。请陛下慎察,勿轻信其‘赔礼’之辞。”
笔锋行至“慎察”二字,她顿了顿,墨滴落在纸上,化开一团晕。她忽觉背后似有风掠,回头,却只见那盏灯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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