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在甲辰,春归北原。
风过青丘,万木初绿。
世人已不再记得皇历的纪年,而改用“火契元”。
火契十年,天清地安。
昔日的九州裂土,如今以律碑为界,以民议为网。
山河之间,灯火相望,铁轨与火渠相通,四境的言语不尽相同,却共守一部《火典》。
——
南海之畔,新城初建,名曰“律平”。
这是天下第一座无皇宫之都。
城心无殿,仅有一座“风火塔”,高百丈,塔顶长燃红焰。
夜幕降临时,塔光可照数十里,行舟海上,皆以此为向。
人们说:
“塔不祭帝,只祭光。”
——
宁凡早已不在京城。
他隐居在西境的赤岩谷。
那里群山叠嶂,炽石为地,温泉为脉。
谷中有小院三间,篱笆外种满赤叶与稷花。
晨时,鸟鸣在山雾中穿行。
夜晚,虫声伴着火光轻颤。
他已十年未再理政,却从未停止书写。
案上堆满竹简与石版,每一卷都是“民律续章”,为各地的习俗、贸易与民约所记。
这些文书日后被后人汇编为《火契外编》。
其中一句最为人传诵:
“凡民有约,即为天约。”
——
某一日,沈彦来访。
他如今已白发盈鬓,身着法袍而来,身后随同数名新律士。
“陛……宁先生,”他微微顿首,改了称呼,“《火契录》需增修,愿请先生再署其序。”
宁凡抬眼,目光如火中之光,温而不烈。
他笑道:“旧序已足,何必新章?后人自有后人的律。”
沈彦叹息:“可后人若不记前因,又怎知火从何来?”
宁凡默然良久,取笔,缓缓写下:
“火起于掌,传于人,灭于器,续于心。”
“此心若明,天下自成。”
字落成时,墨迹似燃,纸页微卷。
沈彦凝视那一行字,眼底泛红。
“十年之后,世人只知律,不知君,”
“或许,这便是您的愿。”
宁凡微笑,未答。
——
夜色渐沉,山风起。
宁凡送他到谷口。
两人立于风中,俯瞰脚下灯火。
西境新邑已布满河渠与油灯,夜如白昼。
沈彦道:“昔时的帝火,如今照遍山野。”
宁凡轻声道:“火若不藏于野,终会烧城。”
沈彦怔然。
宁凡转身回望谷内,火光映他鬓发,似有岁月流纹。
“沈卿,”他缓缓道,“有朝一日,你我都不在了,可否有人记得——火不是神赐,是人燃的?”
沈彦俯首:“必有人记。”
——
那一年,天下共建“风骨碑”。
碑不立帝,不立祖,只刻三字:“人立火”。
碑成之日,万民自发来祭,不以香,不以酒,而以汗。
他们携泥上山,抬石筑路,凡三月,方成碑基。
碑立后,阳光映之,远远望去,碑影如燃。
——
宁凡未去观碑。
他在院中种稷。
赤叶花开,春风拂面。
他坐在篱边,看着一只麻雀叼走稷籽,又飞上檐头。
他笑了笑:“连雀也懂藏火。”
此后数日,他再未出门。
邻里偶尔见他在灯下书写,灯火常燃至深夜。
——
某日晨起,山雾如海。
院门微掩,炉火已灭。
宁凡倚坐书案前,手中仍握笔,案上摊开一卷未完的稿——
“若问火何在,心即为火。”
字未完,墨已干。
山风卷入,吹动纸页。
烛火忽明,忽暗,最终静止。
——
消息传出,法署特命封谷为“火归地”。
不立墓,不塑像。
只在谷口立一方石,上刻四字:
“火在人间。”
每逢春至,百姓自发来此取火,谓之“续燃节”。
风从西来,灯从东燃,火光汇成一道长河,贯通九州。
——
岁月流转,百年之后。
九州遍地灯塔,火渠通海,风车转野。
孩童读书所用的“律简”,仍载那段旧序:
“火起于掌,传于人,灭于器,续于心。”
而那“心”字之下,留有一枚极淡的指印。
传说,那是宁凡亲手所印。
——
夜幕下,赤岩谷依旧无人居。
风吹稷花,火光如梦。
有人说,夜深时可见一人影坐在篱边,衣袍微动,似仍在看那火光。
他不语,也不笑,只在风里低声道:
“火在人间。”
——
那一夜,风动九州,灯火连野。
世间再无帝名,唯有风骨长存。
山河静默,而人心不灭。
火在天上,是星;
火在人间,是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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