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经常来？“赛琳娜压低声音，余光扫过墙上那些诡异的装饰——风干的夜莺标本、盛着不明液体的玻璃罐、还有一幅被黑纱半掩的肖像画，画中人的眼睛似乎在跟随他们移动。
“并不是。“洛尘的指尖划过水晶杯沿，杯中的液体突然泛起星光般的涟漪，“是一位朋友常来的地方，她让我替她来看看。“
第一道菜无声地出现在桌上——瓷盘里盛着某种深蓝色的鱼子酱，每一颗都包裹着金箔，在烛光下如同微缩的月亮。
赛琳娜的剑士本能让她迟疑：“这是......“
“某种鲟鱼的卵。“洛尘用贝壳勺轻点餐盘边缘，“似乎没有毒。“
少女瞪了他一眼，却在尝到鱼子酱的瞬间睁大眼睛——咸鲜中带着奇异的甜味，仿佛吞下了整片星海。
鲁特琴声悄然响起，旋律古老得像是从时间裂缝中漏出来的。赛琳娜注意到，乐师按弦的指尖泛着不自然的青白色，像是......死尸。
“明天的晋升仪式。“洛尘突然开口，烛火在他眼中跳动，“你害怕吗？“
赛琳娜的叉子停在半空。她望向窗外——透过有些灰尘的玻璃，可以看见教堂尖顶上的黑鸦群正不安地盘旋。
“比起那个......“她转回视线，直视洛尘的眼睛，“我更想知道，你送给艾希莉的印记究竟是什么？“
洛尘的微笑隐没在酒杯后。
墙上的肖像画突然眨了眨眼。
洛尘晃了晃酒杯，暗红的酒液在烛光下泛起涟漪，倒映出赛琳娜微微皱眉的脸。
“一份恩赐罢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指尖在杯沿轻轻一敲，发出清脆的声响。
赛琳娜叉起盘中的炙烤鹿肉，鲜嫩的肉汁顺着银叉滴落。“能不能别说谜语？“她咀嚼着食物，声音含糊却坚定，“我现在没心情猜。“
洛尘低笑一声，放下酒杯。烛火摇曳，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阴影。
“好吧，简单来说——“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祂让我拉人入伙。“
赛琳娜的动作顿住了。
鲁特琴的旋律不知何时变得低沉，像是遥远的雷鸣。墙上的肖像画中，那双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等待她的反应。
“......入什么伙？“她缓缓放下刀叉，琥珀色的眸子紧盯着洛尘。
洛尘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枚漆黑的徽章，轻轻推到她面前。徽章表面刻着荆棘缠绕的六翼纹章，触手冰凉，却隐隐传来微弱的心跳般的搏动。
“黑暗需要骑士。“他轻声说道，“也需要信徒。“
赛琳娜的指尖悬在徽章上方，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圣殿骑士徽章正在衣襟下发烫，仿佛在抗拒着什么。
窗外，一只夜鸦突然撞上玻璃，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洛尘的笑容加深，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当然，选择权在被选中者的手里，他们可以自行决定是否接受这份馈赠。“
烛火忽然剧烈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赛琳娜的影子依旧挺拔如剑，而洛尘的则扭曲成某种庞然之物，六翼舒展，如神明，如恶魔。
“但是又有多少人能经受得住诱惑呢？“赛琳娜放下刀叉，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洛尘重新拿起餐具，银质餐刀优雅地切开盘中的月光鲟：“你不会以为......“刀尖刺入鱼眼，暗蓝色的汁液渗出，“......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就能获得力量吧？“
鱼肉在盘中微微抽搐，仿佛还活着。
“你堕落了，柯特。“
赛琳娜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锋利的匕首刺入寂静。她的指尖紧紧攥住餐巾，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压抑住胸口的震颤。
洛尘的动作微微一顿，银质餐刀在烛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而一旁的音乐声也因为凝重的气氛一顿，他缓缓抬眸，那双曾经清澈的蓝色眼眸此刻变得如深渊般难以窥测。
“我只是做出了改变，赛琳娜。“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有些代价，是必要的。“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墙上，那轮廓不再是人形，那位扭曲的、带着羽翼的庞然之物此刻舒展着羽翼，仿佛随时会挣脱束缚，吞噬一切。
赛琳娜的呼吸微微一滞。她看着眼前的少年——不，或许早已不是少年了。那个曾在林中的月光下对她微笑的柯特，如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囊，内里早已被黑暗浸透。
“哪怕失去自我？“她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烛火，像是最后的倔强。
洛尘沉默了一瞬，随后轻轻笑了。
“哪怕失去自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某种宣告，某种献祭。
餐刀落下，刺穿鱼肉的瞬间，暗蓝色的汁液如血液般渗出，在洁白的瓷盘上蜿蜒成一道诡异的符文。
银叉在赛琳娜指间弯曲变形，餐巾上的暗红葡萄酒渍如同扩散的血迹。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的声音带着剑刃出鞘时的铮鸣，“这真的是你吗，柯特？“
洛尘的黑翼残影在烛光下舒展，将半个餐厅笼罩在流动的阴影中。他拾起餐刀，刀尖蘸着暗蓝鱼血在桌布上勾画——那是个正在崩塌的天平图案。
“你从未认识真实的我，赛琳娜。“他的声音像午夜教堂地窖传来的回声，“你爱慕的不过是圣骑士徽章折射的幻影——正直、光明、永不妥协...“刀尖突然刺穿桌布，“...这些童话般的品质，早随着你哥哥的尸体一起腐烂了。“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突然倾盆而下。雨滴在彩绘玻璃上蜿蜒成泪痕般的轨迹，将圣徒画像扭曲成痛苦的表情。
“看看这个世界。“洛尘的指尖轻叩印记，漆黑的表面浮现出无数挣扎的人形，“当光明教用火刑架净化异端时，当王室为权柄毒杀血亲时——“他的黑瞳倒映着赛琳娜苍白的脸，“你凭什么要求黑暗保持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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