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智久带着那两件沉甸甸的“凭证”,身影逐渐消失在通往巢城的崎岖山道上。他前脚刚走,中军大帐内的气氛便不再如刚才那般平静。
平乡侯典韦,这位沙场老将,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性子直率,心中藏不住疑虑,当即上前一步,对着正在凝望巢城方向的吴权抱拳道:“陛下!末将……末将心中实在不安!”
吴权收回目光,转向典韦,语气平和:“典韦,有何不安,但说无妨。”
“陛下!”典韦声音洪亮,带着武将特有的耿直,“那大山智久,毕竟是降将!而且是个出了名狡猾的家伙!您就这么放心让他走了?还带着咱们的轰天雷和火铳!这……这万一他进了城,复又叛变,投回相壹那边怎么办?咱们这可是把利器送到敌人手里了啊!要是让相壹那帮人仔细研究,找出了咱们这神器的弱点,那……那后果不堪设想啊!末将以为,此举太过冒险!”
一旁的燕王吴雄,此次东征也立下赫赫战功,此刻同样面露忧色。他心思比典韦细腻些,措辞也更委婉,但意思相同:“父皇,典韦将军所虑,不无道理。大山智久此人,智计百出,不可不防。他此刻虽表面归顺,但人心隔肚皮,尤其是这等反复之事,在瀛洲诸岛部落间亦不罕见。若其怀有二心,我大军虽不惧,但平添波折,恐有损我军威严,亦可能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儿臣也以为,放他离去,风险甚大。”
两位重臣,一老一少,一猛一智,都提出了反对意见。帐内其他一些将领虽然没说话,但看神色,显然也有不少人认同典韦和吴雄的看法。毕竟,将至关重要的新式武器交给一个刚刚投降、底细还未完全摸清的敌将,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冒险。
然而,吴权听完他们的话,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凝重之色,反而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全局的从容与自信。
他招了招手,示意典韦和吴雄靠近些,压低了声音,仿佛是在分享一个只有他们才能知晓的秘密谋划:
“典韦,雄儿,你们的担心,朕明白。谨慎是好事。”他先肯定了他们的忠诚,随即话锋一转,“但你们啊,是把问题想得复杂了,也把那相壹和巢城,看得太重了。”
他伸手指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巢城,语气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力:“你们看,如今这偌大的瀛洲,四岛之地,九州、四国、东岛大部,已尽入我北汉囊中,或直接归附,或由归顺的邢马台王室、徐国管辖。民心渐稳,大势已定!区区一个相壹,因守在这弹丸之地的巢城,城内兵力,满打满算,不过两三千残兵败将,百姓加起来恐怕都不到一万。缺粮少械,外无援兵,已是瓮中之鳖,釜中之鱼!我数万雄师陈兵城外,粮草充足,器械精良,试问,他拿什么来跟朕斗?朕,又何须惧他?”
他目光扫过典韦和吴雄,眼神锐利:“朕观那大山智久,绝非蠢人。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也正是因为看得清形势,懂得权衡利弊,才会在四国城破后选择投降。他比谁都清楚,如今这瀛洲的天,已经变了!北汉,才是这片土地未来的主宰。他此刻最想要的,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复辟,而是在新朝中立足,展现他的价值,谋一个前程!你们觉得,他会为了一个注定覆亡、毫无希望的相壹,放弃朕给他的这个机会,甚至不惜与北汉这艘巨舰为敌,自寻死路吗?”
典韦和吴雄闻言,不由得陷入了思索。典韦虽然还是觉得有点不踏实,但皇帝的分析,条条在理,尤其是对大山智久心态的把握,让他无法反驳。吴雄则若有所悟,似乎抓住了些什么。
吴权继续解释道:“朕之所以让他去,还让他带上轰天雷和火铳,用意有三。”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其一,也是最直接的,就是让相壹和他那帮死硬分子,亲眼再看看,亲手再摸摸(通过大山智久的描述)这他们根本无法理解、无法对抗的力量!让他们从心底里彻底明白,抵抗下去,除了被这雷霆之火碾为齑粉,不会有任何第二种结果!这比我们在外面喊一万句劝降的话都有用!”
接着,他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若能借此逼得相壹开城投降,那是最好不过。巢城地势险要,强攻之下,我军儿郎必然也要付出伤亡。每一个北汉将士的性命都是宝贵的,能少死一个人,就少死一个。不成而屈人之兵,方为上上之策。”
说到这里,吴权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愈发深邃,压低了声音,说出了最关键,也是典韦和吴雄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一点:
“而这其三,也是眼下绝不能宣之于众的一点——相壹,他现在还不能死!至少,在朕得到想要的消息之前,他得活着!”
“不能死?”吴雄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父皇,如今邢马台国经此大乱,实力十不存一,那徐国也早已向我北汉称臣。瀛洲之内,已再无任何能与我天朝抗衡的势力。我们为何还要在意一个叛臣的死活?直接大军压上,碾平巢城,擒杀相壹,岂不痛快?”
吴权看着儿子,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微笑,耐心地引导道:“雄儿,你只看到了军事上的征服,却忘了政治上的经营。我问你,我们打下这瀛洲,最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抢一把就走?还是为了将此地真正纳入我北汉的版图或掌控之下?”
吴雄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还没完全理清头绪:“自然是……为了长久控制此地,使其永为华夏藩篱。”
“说得对!”吴权赞许地点点头,“但要长久控制一片土地,尤其是海外异域,光靠武力镇压是远远不够的,那只会埋下仇恨的种子,迟早再生叛乱。关键,在于收服其民心!”
他目光炯炯:“那你可知,如今这邢马台国的百姓,心中最念着的是谁?最忠于的是谁?”
吴雄脱口而出:“是……是被相壹囚禁的女王卑弥呼!”
“没错!”吴权重重说道,“卑弥呼女王在位多年,在民间素有威望,被视为国家象征。相壹之所以能掀起这么大风浪,也是靠的阴谋诡计,而非民心所向。如今邢马台国民众历经战乱,惶恐不安,他们期盼的,是一位能代表他们、能带给他们安宁的正统君主!这个人,就是卑弥呼!”
他看向巢城的方向:“相壹是囚禁女王的元凶,也只有他,才最清楚卑弥呼被秘密关押的具体位置!如果我们现在贸然杀了相壹,这条最重要的线索就可能断了!茫茫瀛洲,岛屿众多,我们上哪里去找一个被秘密关押了十年的人?若找不到女王,邢马台国就始终群龙无首,民心难以真正归附,我们即便军事上占领了,统治起来也会事倍功半,隐患无穷!”
吴权深吸一口气,总结道:“所以,我们必须先救出女王卑弥呼!只有救出她,安抚邢马台国民心,然后才能借助她的影响力,来稳定局势,推行我北汉的政令。届时,是让她继续为王,作为我北汉的藩属,还是另有安排,主动权才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相壹必须开口!这就是朕暂时不能让他死,甚至希望他能‘主动’配合的原因所在!”
一番抽丝剥茧、高瞻远瞩的分析,如同拨云见日,瞬间让吴雄恍然大悟,也让一旁的典韦听得目瞪口呆,心中那点疑虑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皇帝深谋远虑的无比钦佩。
“父皇(陛下)圣明!臣等愚钝,未能体察圣意深远!”吴雄和典韦同时躬身,心悦诚服。
吴权摆了摆手,重新将目光投向巢城,悠然道:“现在,我们就静观其变吧。看看大山智久这把‘钥匙’,能不能帮我们打开巢城这把锁,更重要的是,能不能撬开相壹那张嘴,找到我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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