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城的城楼上。
白家嫡系白霖正死死的攥着断了一半的长枪。
“放滚石！”
此时，他的声音沙哑，长时间的大吼，让他的嗓子变得像是被沙子磨过一样。
城都之下，手上拿着草叉，眼神狂热的贫民们正踩着同袍的尸体往上涌。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这些都是曾经被世家大族压榨过的百姓，有的为了一口吃的把妻女卖掉，有的干脆就是妻女被世家大族拿去烹饪，为的只是改善伙食。
大家族何不食肉糜，底层平民则麻木不仁，灾年的时候易子而食，盛年则多交赋税。
大离向来如此。
因而，积压已久的仇怨爆发了，他们不会去管自己的信仰是否符合人伦，因为之前他们是没有信仰的。
他们只知道，那位大祭司，那位圣使，那位教众，给予他们的信仰，他们麻木的生活，至少有了奔头。
即使这个信仰需要献祭一切。
草叉捅穿了一名守军的咽喉，血迹喷洒在城砖上，而后又被一刀砍死。
当然，最狂热的人永远都是最少数，总有人会清醒回来。
城墙之外，有一只虫兽眼里透露着疯狂，不断的向前冲刺，以怪异的姿势冲向滚石，最终被滚石砸扁。
它的眼睛里，似乎带着解脱。
【圣莲是来救我的，我需要回报他，在他来之前，我是猪狗，我是牲畜，我的孩子是他们的食物，我是他们发泄的工具，我是，奴隶。
圣使告诉我，圣主将会降临，他将会焚尽大离的所有世家，他将会建立一个教国。
是不是真的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终于报仇了，我亲自割了那个吃了我媳妇儿秦家少爷的肉，圣使大人告诉我，我应该给他吃回去，吃了他的全家。
对的，我也认为应该这样报复他，他当着我的面欺辱了我的女儿，并且将她扔进锅里，秦少爷告诉我，他要拿我女儿炼丹，炼丹是什么？我并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我失去了我的女儿。
圣使大人将秦少爷扔到了我的面前，他告诉我，可以吃了。
大人手里的铃铛真好看啊，我活了四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么金贵的东西，大人说，他将这个东西与我连接，我将以另一种形式获得重生。
而这一切，只需要从吃了秦少爷开始，大人会将秦少爷的一家给我留着。
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我期待着。
他们把我送往临胤郡，一辈子都没出过县城我，终于见到了郡城的样子，原来，传说中繁华的郡城是个虫巢啊，看起来有点吓人，并不像县里那个从大胤来的说书先生讲的的那样美丽。
圣使大人说，进到那个虫巢内就好。
好困啊，真的好困。
当我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大人正摇着铃铛，他告诉我，该报仇了， 我多了两条腿，我的手变成了镰刀，这就是大人说的重生吗？
挺不错的。
好美味啊，原来世家的肉这么好吃，以后一定要多尝一点。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在一个村子里，这次吃的不是世家，是我们隔壁村，他们经常与我们起冲突，可惜的是，他们不认识我了。
虽然说味道还是那么的好吃，但是，骨头太多了，没有世家那么多肉。
第三次醒来，大人想干什么？这是我的村子，那是我的邻居，为什么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了，不，不要，大人啊，那是您的信徒。
第四次..】
【够了......这里好多人啊，他们好香，好想......不，够了，是最后一次了，哦，那颗石头，它能结束这一切。】
【媳妇儿，丫丫，我来找你们了......】
......
白山此时站在城墙前，指挥着弓箭手不断的发射箭矢。
混浊的瞳孔映着城外黑压压的人潮。
“大伯！这些百姓都疯了似的向上冲，快守不住了。”
白霖面色难看，这些人虽然瘦弱，但是不断的被后面的虫兽驱赶，对怪物的恐惧，终究战胜了对人的恐惧，一个两个悍不畏死的冲上城楼。
白家的守军们，挥刀已经挥的麻木了，隐约间可以看到一些人的刀已经有了钝口。
“大伯，完了！”
白霖的眼中含着绝望，太多了，再怎么悍不畏死的人，也有累的时候，连续几个月的守城战，让绝大部分人已经失去了心气。
麻木了。
“霖儿，城中的百姓，家族里的老人女眷撤离的怎么样了？”
白山声音低沉，像是长期被关押饿了许久的猛兽。
白霖有一瞬间愣住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逐渐坚定：“大伯，全部撤离了，留在城中的，都是些不愿离开的，有战斗力的人，家族里没有家室也全都撤离了。”
“嗯。”
白山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并没有全部撤离，早知道昨日你喊着要留下的时候，我应该让人强行带着你离开的，今年多大了？”
白霖笑了笑：“大伯，今年十六。”
白山轻叹一口气：“太小了，十六岁突破三品，未来就算是一品也不在话下，生在白家，委屈你了。”
“白家子弟，为民请命，不畏生死。”
白霖抽出刀，眼神决绝。
“好！白家儿郎当为民请命！让所有人到城门口集合，战至最后一刻，出城迎敌。”
白山目光坚定，早在让所有百姓跟家眷离开静水县时，他就已经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
至于说他们死了怎么办？
反正人已经撤离了。
如今的静水县，已然成为了一座空城。
“杀！”
白山内心里面积压已久的野兽苏醒了，他现在只想杀人，杀个痛快，然后死去。
城门大开后，他是第一个冲出去的，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熟人战死。
“大伯！小心！”
白霖帮忙挡了虫兽的突袭，那只虫兽的镰刀贯穿了他的脑袋。
“霖儿！”
看着自己侄子的尸体。
在看了看周围那些眼神狂热到恨不得撕了他们的百姓。
白山绝望了。
他不明白。
大离，真的就让百姓憎恨至此吗？
大离啊...
他忽然明白了为民请命的初心是什么。
对呀，我的敌人从来都不是这些百姓啊，而是那些白莲教圣使，那些大祭司。
是那些大离世家，是坐在皇城里享乐的皇室！
白山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吗？
杀错人了！
白山有些崩溃。
白山闭上眼睛，逃不出去了。
“青崖山寨首领——厉民，前来凿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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