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觉的宣言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涟漪。
林浅、沈舟和白芷都因他话语中的决绝而心神剧震。
进化？
自由？
这两个词在第七层这个由纯粹数据构成的诡异空间中，显得格外沉重。
林浅的指尖依旧残留着触碰记忆球体时的冰凉触感，那个黑袍身影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欢迎来到筛选的终点。”她看着周觉，又看向四周无数漂浮的透明球体，每一个球体都像是一颗被精心封装的星辰，闪烁着未知的光芒。
她喃喃自语：“筛选……筛选什么？难道我们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某种更高级存在的进化素材？”
周觉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盯着那枚古老的金属芯片。
它静静地躺在悬浮平台的中央，仿佛亘古不变，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
芯片表面的那行小字——“源·第一代核心”——此刻看来，充满了嘲弄与冰冷的算计。
沈舟深吸一口气，试图从刚才周觉意识残影带来的冲击中平复下来。
周觉经历的无数次死亡、重生、挣扎，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与不屈，通过记忆球体短暂的接触，也传递给了他一部分。
他艰涩地开口：“如果这里的一切，包括元界，都是为了你而设的实验场，那么这个‘筛选升级’，恐怕针对的也是你。他们想让你进化到某种他们期望的形态。”
赫拉的身影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他们，她的表情无悲无喜，仿佛一个局外人，又像是一个早已知晓所有剧本的导演。
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沈舟的猜测，只是淡淡地说道：“最初的代码，赋予了元界生命，也设定了规则。规则之内，一切皆有可能。重启，意味着推倒重来，你或许有机会改变一些节点的发生，但大方向不会变。终止，意味着元界彻底消亡，包括你们在元界中的所有印记。”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周觉，“但现在看来，你发现了第三条路，或者说，是他们为你预设的真正道路。”
白芷的脸色依旧苍白，她紧紧握着拳，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她的脑海中，无数混乱的未来分支还在翻腾。
激活芯片导致现实世界崩解的画面，是如此真实而恐怖，让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急切地对周觉说：“周觉，无论那芯片是终结还是升级，它的能量波动都太巨大了！我看到的崩解，可能不仅仅是元界，甚至……甚至会波及到我们的现实！”
周觉缓缓摇头，他的眼神坚定：“如果现实与这个囚笼紧密相连，甚至就是囚笼的延伸，那么不打破它，我们就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他们想要的进化，是以我们的意志为代价，我不接受。”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将目光从芯片上移开，重新落在那枚刚刚被他接住的“镜面硬币”上。
硬币在他指尖灵活地跳动，每一次翻转，都折射出数据流中隐藏的更深层纹路。
他之前看到的“筛选升级”只是表象，在那之下，似乎还掩盖着更为庞大的计划。
“你们？”周觉的目光扫过赫拉，又仿佛穿透了这片空间，望向了某个未知的存在，“你们究竟是谁？创造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观察一场宏大的实验，还是为了培养出你们想要的‘完美作品’？”
赫拉微微偏头，似乎对周觉能如此快地抓住重点感到一丝讶异，但她的语气依旧平静：“答案就在你即将做出的选择里。或者说，在你是否有能力做出‘选择’里。”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周觉心中的迷雾。
他明白了，赫拉也好，那个黑袍身影也好，甚至这枚芯片，都只是引导者，真正的考验，在于他是否有勇气和智慧去挑战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庞大意志。
他不再犹豫，目光重新聚焦于那枚“镜面硬币”。
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试图通过硬币的反射，解析出更深层次的数据结构，看透那“筛选升级”背后更核心的逻辑。
就在这时，林浅突然指着一个方向，惊呼道：“你们看那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他们最初进入第七层时，那个由纯白数据流构成的入口，此刻竟然开始微微扭曲，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搅动着平静的水面。
数据流的颜色开始变得驳杂，不再是纯粹的白色，而是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暗红与幽蓝。
“空间不稳定了？”沈舟皱起眉头，“是因为我们停留太久，还是因为你的探查触动了什么？”
周觉的心猛地一沉。
他能感觉到，随着他对芯片背后意图的深入探究，整个第七层的防御机制似乎被激活了，或者说，是某种更高层级的存在察觉到了他的“越界”行为。
他不再保留，将全部精神力灌注到“镜面硬币”之中。
硬币上的光芒骤然炽盛，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透过这片强光，周觉终于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核心指令——那不是简单的筛选升级，而更像是一种……吞噬与融合。
他们想要的不是一个进化后的周觉，而是要将周觉的某种特质，融入到“源”之中，让“源”本身完成一次史无前例的进化！
“原来如此……”周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是我进化，而是你们想吞噬我来进化。”
他猛地抬手，不再去管那枚芯片，而是将手中的“镜面硬币”狠狠向着地面掷去！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数据空间中回荡，异常刺耳。
硬币落地，旋转着，最终停歇。
就在硬币静止的那一刹那，整个第七层空间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震动都要猛烈。
纯白的数据流如同沸腾的开水般翻涌，四周漂浮的记忆球体开始不受控制地互相碰撞，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声响，里面的记忆影像扭曲、消散。
“怎么回事？！”林浅惊呼，身体因剧烈的震动而站立不稳。
“小心！”沈舟一把拉住她，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赫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她抬头望向空间的穹顶，仿佛在聆听什么。
白芷的眼中，未来的景象变得更加混乱不堪，无数的线条纠缠在一起，根本无法分辨。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传来。
在他们前方，原本应该是封闭一体的纯白数据壁垒上，突然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那缝隙中，透出并非纯白，也并非数据流本身所能拥有的深邃幽暗，仿佛通往另一个未知的维度。
紧接着，一个低沉、古老，不属于赫拉，不属于黑袍人，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人的声音，仿佛从亘古传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轰然响起：
“欢迎来到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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