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染勾唇一笑。
“王爷，您何必妄自菲薄？天下谁不知，当今天子昏庸软弱，要不然怎么会在登基之后连接失去了最重要的幽云十六州。王爷你浴血奋战多年，才从敌军的虎口里夺了十州。但是，因为天子爱慕异域美女，竟然拿着你打下的其中三州，去换了一个美女。天下人都为王爷打抱不平，都骂当今天子昏庸、爱美人不爱江山，践踏十万将士的性命！”
“再说太子。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贤惠的未来之主，但是，其实是一个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人！他结党营私，收受贿赂，贪污死亡将士的抚恤金。这样的太子，就算登基之后，大概率也只会是一个沉迷于财色的皇帝。”
“我知道摄政王杀人不眨眼，是一个活阎罗。但是，我更知道摄政王曾经拿出二十万银子发放给了阵亡的将士。所以，民女大胆判断，摄政王会是一个贤明的皇帝！”
听着顾雪染的话，宋玉握着珠子的手，青筋越发明显。
他没想到，顾雪染身为女子，竟然把当今的陛下、太子看得如此透彻。
他更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活焰罗”名声，竟然被识破了。
这个女人，真是一个奇才。
心里这么想着，宋玉望着顾雪染的眼，多了几分敬佩。
以前，只是觉得，这个女人被夫君困于内宅之中，需要他拯救。
现在，他才觉得，自己的想法多么可笑。
这个女人能够把天下大事分析得这么透彻，对自己所处的处境也应该了解。
顾雪染不知道，面前的男人在想什么。
见他一直沉默，以为他生气了。
顾雪染捏紧手心的锦帕，刚要开口，却又觉得，这个时候说得越多，越容易出错。
她深吸一口气，眼帘低垂，安静地等待宋玉的反应。
按照前世的记忆，顾雪染隐约记得摄政王当了皇帝。
但是，至于具体的过程，她记得不太清楚。
因为，那时候的她，已经处于游离状态，意识非常模糊。
时间好像停滞了。
厢房里，几乎落针可闻。
宋玉盘珠子的声音，哒哒哒地响起。
顾雪染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你说我三个月内有血光之灾，那本王如何避免这个血光之灾？”
宋玉微笑着看着顾雪染。
认识这个女人快三个月了，此时此刻才算是真正认识她。
宋玉倒是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能耐。
顾雪染听到宋玉终于主动问自己谋略，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子身边有个心腹叫黄江，此人平生最为好赌。因为这件事，太子没少责罚他。近日，他因为又欠了赌债，向太子借银。但是，吝啬的太子不但不给他银子，甚至还叫人把他的小拇指给砍断了。王爷这个时候去找他，给他送去银两，不外乎是雪中送炭。他定会感激你，为你所用！”
“日后太子若是想谋害您，这个人便会是您的内应。”
宋玉闻言，微微颔首。
以金钱收买人心，是政客常用的手段。
这手段，难的从来都不是金钱，而是所受贿的人。
有人可以用利诱之。
有人不可以。
要如何辨认，哪些人可以以金钱收买，哪些人不可以用金钱收买，那就要靠识人之能了。
顾雪染能够识别黄江是一个可以以利益相诱之人，这说明她有识人之能。
宋玉眸光逐渐变亮。
“小娘子倒是一个心思玲珑之人。本王三个月之内，若是能够成功避过血光之灾，定有重谢。只不过，本王有个疑问，你为何要帮本王？本王可不相信，你这是大发善心，要救本王一条命。”
顾雪染捏紧手帕，抬眸。
“王爷，我也不隐瞒我的身份了。我乃曾经的东林大学士顾正海之女顾雪染。几年前，我父亲被小人陷害，被卷入了前太子谋反一案。我们顾家人辛苦找到了证据，呈宇御前，陛下竟然还是贬责了我父亲.......”
宋玉皱眉，故作生气状。
“难不成顾小娘子，要让本王替你父亲翻案？”
翻案，很难。
尤其是自己的皇兄还活着的时候。
自己的这个皇兄，宋玉再了解不过了，那是一个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人。
皇兄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哪怕前太子是被冤枉的。
哪怕陛下事后也知道自己杀错了自己的儿子，他也不会认错。
顾雪染又何曾不知？
她朝着面前的男人恭敬颔首，轻轻摇头。
“民女不敢让王爷为父亲翻案，只希望王爷他日登上九五至尊时，能够念及民女的一点点献计之恩，放过顾家！”
宋玉听了顾雪染的话，不由得钦佩地颔首。
这个女人倒是识大体，不会让人为难的人。
想到说了这么久，这个女人说了皇帝、太子、摄政王，却没有说自己，他不禁蹙眉。
“放过顾家，不过是本王的举手之劳。本王好奇，你冒了这么大的风险，难道只是为了本王和你们顾家的前途？你自己呢，就没有什么期许？”
顾雪染将掌心的锦帕捏紧，犹豫了片刻。
起身，朝着面前男人深深一福身。
“王爷，倘若可以，民女斗胆为了自己的私事，求您帮个忙。”
宋玉来了精神。
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脸，露出的眼睛，变得炯炯有神。
他倒是好奇，这个好强的女人，到底因为什么私事求自己。
“顾小娘子，但说无妨。”
顾雪染深吸一口气，顿了顿神，直起身子。
“王爷若是方便，请在半年之后，替我向当今陛下讨个和离的圣旨。”
宋玉一听，心里瞬间乐了。
原来，这个女人早就想和萧衍衡离婚了。
亏她还在自己面前撒谎，有多爱萧衍衡。
女人啊女人，果然是口是心非。
心里偷偷地乐，宋玉面上却表现得不动声色。
他故意沉默了好半晌，这才冷着声问：“本王听说，萧世子一表人才，是一个不可多得小郎君。难道顾小娘子不喜欢吗？”
顾雪染勾唇苦笑。
“世子虽好，但心不在我身上。小女此生并无大愿，所求不过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而已。既然夫君无意于我，我何不放手成全？”
萧衍衡所做的荒唐事情，顾雪染不想和面前的男人细说。
总归到底，那是家丑。
家丑不可外扬。
且这些苦闷之事，说出去与人听，不过是又把已经结痂的伤口撕开，疼的是自己，看热闹的总是别人而已。
宋玉微微眯着眼睛，心里还在期待这个女人，讲讲萧衍衡的坏话。
但是，这个女人就是点到为止，不肯再说了。
再问她，她只是摇头不语。
宋玉无奈，只能又沙哑着声音道：“这事儿，本王一定替你办！”
顾雪染忙躬身行礼。
“民女在此多谢摄政王！”
宋玉摆摆手，“小事一桩。”
他转动手里的珠子，一双墨眸，盯着顾雪染。
“自古以来，下堂妇下场都不会好过。本王十分好奇，你若是和离了，该何去何从？就不怕以后没人敢娶你吗。”
顾雪染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摄政王竟然会问自己如此私密之事，她不禁愣了愣。
反应过来后，只道摄政王是心血来潮一问，没有多想的回道：“天大地大，自有民女的容身之所。比如，青竹间、绿水畔、大漠孤烟直，总会有我的去处。民女就不信，离开了男人，我会活不下去！”
宋玉闻言，手心一紧，掌心的玉珠差点儿被捏碎。
他幽怨地看向顾雪染。
“听小娘子的意思，似乎看破了男女之情。难道，你身边没有让你值得动心的男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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