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计划”的第一步,就以这样一种啼笑皆非的方式,宣告了彻底的失败。
李无忧垂头丧气地回了房,一下午都闷闷不乐。她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她正坐在窗边生闷气,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男人的喝骂和求饶声。
她好奇地凑到窗边,从窗纸的缝隙里向外望去。
只见院子中央,灯火通明。几个膀大腰圆的护院,正将一个穿着下人服饰的瘦弱男子死死地按在一条长凳上。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在一旁,面色冷峻,手里拿着一张纸,高声宣读道:“下人王三,手脚不干净,偷盗主家财物,证据确凿。按府中规矩,杖责二十,即刻逐出侯府!”
那被按着的男子拼命挣扎,哭喊着:“冤枉啊!管家!我没有偷东西!我冤枉啊!”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的辩解。
“行刑!”管家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两个手持着厚重木板的护院走上前来,高高举起板子,然后狠狠地落下!
“啪!”
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冬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啊——!”
凄厉的惨叫声随之响起。
“啪!”“啪!”“啪!”
板子一下接着一下,沉重地落在王三的臀部。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李无忧躲在窗后,小脸吓得一片惨白。她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在草原上,犯了错的奴隶也会被鞭打,但绝不会像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如此羞辱的方式。
她看到那男子的裤子很快就被鲜血染红了,惨叫声也渐渐变得微弱。
二十板子打完,那人已经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长凳上,只有微弱的呻吟声。
两个护院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出了院子,扔在了侯府的后门外。
院子里很快恢复了平静,下人们迅速地将地上的血迹清洗干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无忧浑身冰凉,她慢慢地滑坐到地上,心还在“怦怦”狂跳。她忽然想起了下午被她吓坏了的春儿,想起了自己那颗被当成烫手山芋扔掉的明珠。
『原来……原来会挨打……还会被打得这么惨……』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下午的行为,是把那个叫春儿的丫鬟往火坑里推。她心疼自己那颗差点就没了的明珠,但更多的是后怕。
“收买”这条路,看来是彻底行不通了。这些汉人的规矩,比她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她的上策,彻底破产。
飞鹰计划第一步就失败,还差点惹来大祸,李无忧消沉了两天。但逃跑的念头并未因此熄灭,反而因为那晚的惊吓,变得更加迫切。她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难道,真的要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吗?』
不,她不甘心。
『不行,我得再想想,有没有更简单,更稳妥的办法。』
她趴在床上,把那张写着“飞鹰计划”的宣纸又拿了出来。删掉了第一个计划,她的目光落在了第二个计划上。
“其二,装病。”
『对,装病!』她眼睛一亮。话本里不都这么演吗?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一不开心就生病,然后全家上下都围着她转,要什么给什么。
『我也可以装病!就说我水土不服,病得快死了,要请府外的大夫。只要能见到外人,就有机会传递消息!或者,趁着他们手忙脚乱的时候,我就可以趁机溜走!』
这个计划,似乎比收买要安全得多。
但是,她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其三,硬闯。”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况且今天傍晚那顿板子,让她深刻地认识到,硬闯的下场,只会比那个偷东西的下人更惨。
『看来,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她重新审视起自己的计划。装病是个好主意,但万一失败了呢?她需要一个后备方案,一个更有力的“盟友”。
这个盟友,必须在侯府里有足够的分量,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被打板子。
这个盟友,又不能太“正直”,太“忠诚”,否则根本不会帮她。
他最好……有点“弱点”,容易被利用。
一个身影,渐渐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
武安侯府四公子,秦安。
她来侯府这两个多月,见过这位四公子几次,对这位四公子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
不像他大哥秦云那样沉稳,也不像他那个传说中已经“战死”的二哥那般是文武双全的才子。他整日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手里总是拿着一把折扇,哪怕是在这寒冷的冬天也要摇两下装潇洒,在府中游手好闲。
一双桃花眼总是在那些年轻漂亮的丫鬟身上滴溜溜地打转,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她不止一次看到,他的眼神总是在那些年轻貌美的丫鬟身上滴溜溜地打转,脸上挂着一种轻浮而油滑的笑容。府里的下人们,背地里都叫他“混世魔王”。
有一次,她亲眼看到秦安在花园里,拦住了娇俏可人的风铃,嬉皮笑脸地递上一支不知从哪儿摘的野花,嘴里说着些轻佻的话,结果被风铃红着脸啐了一口,跑开了。他也不生气,反而看着风铃的背影,摸着下巴嘿嘿直笑。
对!就是他!李无忧眼睛一亮。
『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肯定不被家族重视,心里一定充满了怨气。』
『他贪财好色,只要我许以重利,再……再用上一点美人计,不怕他不上钩!』
『他熟悉侯府,又是个主子,行动比我方便得多。只要他肯帮忙,我的逃跑大计,成功率至少能提高八成!』
在她看来,这种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纨绔子弟,一定是这个森严家族里最薄弱的环节。他看起来贪花好色,又没什么脑子,肯定最好对付。只要自己稍稍用些“手段”,不怕他不乖乖就范。
不过,一想到要对那种轻浮的男人使用“手段”,李无忧就觉得一阵恶心。
不过……
『我……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柔软华贵的长裙,确实很漂亮。但她对自己的容貌,并没有太大的自信。
她见过姬昭宁,那种雍容华贵、风华绝代的成熟韵味,让她自惭形秽。她也天天看着风铃和念幽,一个娇俏可爱,一个清冷如月,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相比之下,她觉得自己虽然五官还算标致,但皮肤因为常年在草原上风吹日晒,不如她们白皙细腻,气质也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野性”,与南朝推崇的温婉娴静格格不入。
在王庭,她或许算得上是一朵娇艳的草原之花。可到了这金陵城,见过了姬昭宁那雍容华贵、风韵犹存的绝代风华,见过了风铃的娇憨可爱,见过了念幽的慵懒妩媚,她觉得自己那点姿色,实在有些不够看。
『万一……万一他看不上我怎么办?』这个念头让她有些沮丧。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那个办法。』她咬了咬唇,决定在“策反”秦安之前,先试试另一个不那么丢脸的计划。
于是,她决定,先启动她的中策——装病!
『对,就这么办!我要病得越重越好,最好是病得快要死了,他们一害怕,说不定就会放松警惕!』
这位草原公主,再一次充满了斗志,准备开始她新一轮的“表演”。
她完全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了另一双眼睛里。
……
夜色如墨。
姬昭宁所居住的“幽思小筑”里,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这位武安侯府的当家主母,正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看得十分专注。她穿着一身家常的紫色长裙,头发松松地挽成一个髻,只插了一根碧玉簪子,素雅之中,却难掩其绝代风华。
风铃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
“夫人。”她屈膝行了一礼。
姬昭宁的目光没有离开书卷,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温润如玉:“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风铃抿着嘴笑了起来:“夫人您真是神机妙算。今天下午,那位小祖宗,拿了一颗上好的东海明珠,想去收买洒扫的丫头春儿,让她帮忙开角门呢。”
“哦?”姬昭宁终于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结果呢?”
“结果,把那小丫头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把珠子扔在地上就跑了。”风铃一边说,一边学着春儿当时惊恐的样子,惟妙惟肖。
“那孩子,还是太想当然了。”姬昭宁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她以为我们侯府的下人,都是可以用钱财收买的么?也不想想,能进我武安侯府当差的,哪个不是身家清白,祖上三代都查得清清楚楚。忠心,比什么都重要。”
她顿了顿,又问道:“傍晚那出戏,她看到了?”
风铃点头道:“看到了。奴婢亲眼看到她躲在窗户后面,脸都吓白了。想必,这下她该知道,府里的规矩不是摆设了。”
傍晚那场“杖责家丁”的戏,自然是姬昭宁一手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敲山震虎,断了李无忧收买下人的念头。那个被打的“王三”,也是府中的护院假扮的,身上早就穿了厚厚的棉甲,看着血肉模糊,其实都是道具造成的效果。
“这匹小野马,性子烈得很,得慢慢磨。”姬昭宁的指尖轻轻划过书页,“笼子里的鸟儿,刚开始总是要扑腾几下的,等它撞得头破血流,知道疼了,自然就肯认命了。”
她将书卷合上,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
“你让府里的下人都机灵点,陪着她演戏,但底线是,绝不能让她真的跑出西苑一步。”
“是,夫人。”
“另外,告诉厨房,”姬昭宁想了想,又补充道,“她这几日又是受惊,又是烦闷,想必‘胃口不好’。多做些她爱吃的,比如草原上那种奶制点心,变着花样送去。人是铁饭是钢,可别让她饿瘦了。”
风铃忍着笑,应道:“奴婢明白。”
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的念幽,此时上前一步,为姬昭宁的茶盏里续上了热水。
姬昭宁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念幽,你晚上多费心,亲自去西苑那边盯着点。那孩子鬼点子多,别让她玩火,或者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真的伤到自己。”
念幽郑重地点了点头。
风铃这时又想起一件事,补充道:“对了,夫人。奴婢听春儿说,那位李姑娘今日还特意向人打听了四公子的行踪和喜好。”
“哦?”
这一次,姬昭宁翻书的动作,是真的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那双深邃美丽的凤眸中,闪过一丝饶有兴味的笑意。
“她竟把主意打到安儿身上去了?”
这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为,以李无忧那高傲的性子,是绝看不上秦安那种纨绔子弟的。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姬昭宁喃喃自语,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她沉吟了片刻,仿佛在构思一盘新的棋局。
过了一会儿,她对风铃吩咐道:“你明日一早,去解了安儿的禁足,记得告诉他,他前几日跟前院管事念叨的那匹西域宝马,我已经托人给他弄来了,就养在府里的马厩里。”
风铃心中一动。
姬昭宁接着说:“让他这几日若无事,就别往外跑了。多来我这里,或者去西苑那边,给我请请安,也顺便……陪那位李姑娘解解闷。”
风铃瞬间明白了自己夫人的意思。
这是要……请君入瓮啊!
让四公子亲自出马,陪着那位自作聪明的公主殿下,好好地“演一出戏”。
以四公子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再加上夫人您在背后做局,那位李姑娘的“飞鹰计划”,怕是要变成一出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了。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风铃在心里偷笑,恭敬地应道:“是,夫人。”
……
第二天一大早,李无忧便正式开始了她的“装病”大计。
为了达到“弱柳扶风”的逼真效果,她一夜没睡好,硬生生熬出了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她觉得这还不够,又从自己的梳妆盒里翻出了胭脂。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蘸了一点,先是在自己的脸颊上涂抹开。她没掌握好力道,一下涂得太重,镜子里的自己,脸颊红得像是草原上熟透了的沙棘果,透着一种极不自然的潮红。
『嗯……好像有点过了。』
她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力道又没掌握好,结果一边脸颊红,一边脸颊白,还带着一道明显的擦痕,看起来滑稽极了。
折腾了半天,她总算把两边脸颊弄出了一种她自认为“病态”的绯红。
她觉得还不够,又想起话本里说美女流泪都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可她又哭不出来。于是,她灵机一动,让春桃去厨房给她拿了块生姜。她趁着没人,偷偷用姜片反复摩擦自己的眼眶。
一股辛辣刺激的气味直冲鼻腔,瞬间,她的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眼睛又酸又涩,火辣辣地疼。
“嘶……”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双“泪眼婆娑”、红肿不堪的眼睛,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下总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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