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只是替你盖被。“裴砚之反握住她微凉的手，重新坐回榻边。他的目光落在那支掉落的银簪上，想起她方才用簪子自戕的惊险一幕，仍心有余悸。若再迟一步，她与他便要阴阳两隔了。
窗外突然炸响一道惊雷，震得窗棂嗡嗡作响。裴砚之下意识望向窗外，只见暴雨如注，整个庭院都笼罩在雨幕之中。这雨来得急，倒像是应和着今夜的不平静。
此刻的温府在暴雨中显得格外阴森，屋檐滴落着雨水，青石板上积了一层薄薄的水洼。温二爷的夫人——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此刻正站在正厅中央，手中握着一盏摇曳的油灯，火光映照着她枯瘦的脸庞，显得格外狰狞。
她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夜风卷起散乱的发丝，冰凉的泪珠无声地坠落在斑驳的青石板上。
“死了……都死了……“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如鬼魅，“死了好……死了干净……“
身后，她十七岁的儿子——那个痴傻的少年，正蹲在地上玩着一只破旧的布偶，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笑声。
“娘……“他抬头，茫然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冷……“
女人缓缓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她蹲下身，轻轻抚摸儿子的头发，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乖……很快就不冷了……“
她站起身，将油灯高高举起，火光映照着她扭曲的面容。
“温明德......柳明慧......“她齿间碾碎这两个名字，声音里淬着蚀骨的恨意，“你们休想......撇下我们母子逍遥快活......“喉间溢出凄厉的冷笑，“便是做了鬼......我也要教你们永世不得安宁！“
话音未落，她猛地将油灯掷向一旁的窗棂——
“轰！“
火势瞬间蔓延，木质窗框被点燃，火舌顺着潮湿的帷幔疯狂吞噬着整座宅院。
痴傻的少年终于意识到危险，惊恐地抱住母亲的腿：“娘……怕……“
女人低头看着他，眼中泪光闪烁，却带着决绝：“不怕……娘陪你一起走……“
她紧紧搂住儿子，任由火舌舔舐她的衣角，直至整个人被烈焰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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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府。
“废物！“
三皇子裴景炎一脚踹翻紫檀案几，茶盏迸裂声惊得檐下铁马乱响。他玄色蟒纹靴碾过碎瓷，居高临下睨着跪地发抖的赵泉：“本王要的是活着的柳明慧！谁准你们放箭的？“
赵泉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殿下明鉴，那箭……不是我们的人放的！“
“不是你们？“裴景炎眯眼，鎏金护甲深深掐入掌心，“那是谁？“
“属下查到……“赵泉压低声音，“箭上有东宫暗卫的标记。“
“太子？“裴景炎瞳孔骤缩，随即冷笑出声，“好啊，裴景昭这是要断本王的后路！“
他猛地转身，望向窗外沉沉夜色。柳明慧一死，温如璃再无软肋可拿捏，而裴砚之……怕是更不会放手了。
“传令下去，“裴景炎声音阴冷，“查清楚太子近来的动向，另外……“他指尖摩挲腰间玉珏，“备一份厚礼，明日送去裴府。“
赵泉愕然抬头：“殿下这是……“
“慰问。“裴景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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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一个蒙面人跪伏在珍珠帘外，嗓音压得极轻，“三皇子府方才乱作一团。“
“呵......“裴景明忽然低笑出声，喉间溢出几声压抑的轻咳，宽大的雪缎袖口随之一颤。
“本王这位三弟，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呢。“尾音拖得绵长，带着几分病中的沙哑。
“太子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心腹的额头紧贴着织金缠枝莲纹地毯：“回殿下，太子已命沈知微全权彻查此事。只是......“他喉结微动，“暗桩来报，赫连将军今日戌时三刻，从东宫偏门进去了。“
裴景明指尖一顿。香炉里突然爆开一粒沉香，在他眸中映出跳动的暗火。
“西疆质子？“他缓缓摩挲着腰间玉珏，忽然将半盏冷茶倾进炉中。滋啦声响中，青烟化作毒蟒直窜梁间，“这倒...有趣。“
“继续盯着，“他拢了拢狐裘，声音轻得像叹息，“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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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
温如璃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寝衣。她梦见温府燃起熊熊大火，有人在火中凄厉哀嚎……
“怎么了？“裴砚之修长的手指抚上她冰凉的脸颊，指腹拭去她额角的冷汗，“做噩梦了？“
温如璃呼吸急促，指尖紧紧攥住他的衣袖：“我梦见……温府着火了……“
裴砚之眸色一沉，立刻起身披衣：“我去看看。“
温如璃摇头，也跟着下榻：“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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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府，烈焰冲天。
当裴砚之和温如璃赶到时，整座宅院已被火海吞噬，炽热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府外聚集了不少百姓，却无人敢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座曾经辉煌的宅邸化为灰烬。
“是温二夫人……“一名老仆颤抖着说道，“她……她带着少爷……自焚了……“
温如璃浑身一僵，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曾恨过温二夫人，恨她当年用簪子刺伤自己，恨她对母亲百般羞辱……可如今，看着她在火海中葬身，心中竟生出一丝悲凉。
裴砚之将她揽入怀中，声音低沉：“别看了。“
温如璃倚在他胸膛上，悲从中来，羽睫轻颤间阖上双眸，任那冰凉的雨水与滚烫的泪珠交织着滑落玉颊。
“世子......“她朱唇轻启，唤他的嗓音裹着细碎的颤意，“如果不是家父当年做了错事，如今他们都活的好好的吧？“
话音未落，她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裴砚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温淑仪！“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唇瓣微微颤抖，像是陷入了一场无法挣脱的噩梦。裴砚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大步走向马车，声音冷厉：“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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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东厢，烛火摇曳。
温如璃在昏沉中醒来，额上覆着一块冰凉的帕子。她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了一瞬，才渐渐看清坐在床边的裴砚之。
他眉宇间凝着一丝倦色，玄色锦袍微皱，显然守了许久。见她醒来，他眸色微动，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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