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些城南门的晨雾里，镶金令旗划破空气的锐响先于马蹄声撞进苏婉儿耳中。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系统昨日浮窗提示\"吐蕃摄政急召\"时，她便在铜铃暗格里藏了半块松烟墨。
此刻马背上的骑手越奔越近，她能看清对方腰间晃动的银鱼符，和昨夜刺客尸体上那枚纹路分毫不差。
\"停！\"骑手在离商队三步外勒住缰绳，枣红马前蹄扬起，溅起的泥点落在苏婉儿靛青裙角。
她抬头时，正撞进对方淬了冰碴的视线——是前日在大昭寺外见过的摄政府亲卫长扎西。
扎西的佩刀\"噌\"地抽出半寸，刀光映得他额间朱砂痣愈发刺目：\"苏氏商队？\"他盯着苏婉儿腰间的铜铃，喉结动了动，\"赤松大人的印信倒像模像样，可摄政府今早才得报，金乌刺客身上也有同款。\"
商队里传来马匹嘶鸣，陆九渊不动声色地往前踏了半步，挡住后面装蜀锦的车帘。
苏婉儿却笑了，指尖轻轻叩了叩铜铃，脆响惊得扎西眉峰一跳：\"扎西将军该记得，赤松大人上月在松州城喝多了青稞酒，说要把印信模子送我当茶钱。\"她从袖中摸出半块松烟墨拍在鞍桥上，\"若嫌铜铃有假，不妨拿这墨去赤松府对印泥——他书房那方'松烟九叠'，我前日刚替他磨过。\"
扎西的刀尖颤了颤。
苏婉儿注意到他握刀的手背上有新结痂的抓痕，和昨夜暗卫汇报的\"金乌刺客惯用鹰爪刃\"完全吻合。
她垂下眼，指尖摩挲着腰间铜铃的纹路，系统浮窗适时弹出：扎西·多吉，没庐·赤玛伦乳母之子，与金乌余党有书信往来。
\"放行。\"扎西突然收刀入鞘，马蹄声却未远去。
苏婉儿掀开车帘时，透过纱帘看见他拨转马头，朝城楼上打了个手势——三长两短的旗语，正是吐蕃密卫\"重点监视\"的暗号。
商队在城南的\"唐商驿\"安顿下来时，日头已爬过布达拉宫金顶。
苏婉儿掀开窗纸一角，看见两个裹着氆氇的妇人蹲在院外晒奶渣，其中一个的耳坠在阳光下闪了闪——那是摄政府三等女官才有的珊瑚嵌银样式。
她转身对陆九渊道：\"把蜀锦搬去前院，挑两匹最艳的挂在廊下。\"又对随队的胡姬阿月使了个眼色，\"你去后厨，说要借吐蕃茶砖试味。\"
陆九渊应声时，怀里的账本\"啪\"地掉在地上。
苏婉儿弯腰去捡，瞥见账本夹层里露出半张纸角——是王敬之的飞鸽传书。
她指尖微顿，将纸角按回原处，直起身子时已换了副笑模样：\"阿月动作快些，我还要去礼部递帖子呢。\"
礼部的偏厅里，酥油茶的香气裹着藏香熏得人发闷。
苏婉儿将紫袍金带放在檀木案上时，礼部侍郎论悉诺的瞳孔明显缩了缩——那是去年玄宗赐给金城公主的贺礼，绣着双凤衔珠的纹样，连吐蕃贵族都只在典籍里见过。
\"苏姑娘这礼，太重了。\"论悉诺的手悬在金带上方，终究没敢碰，\"我吐蕃虽与大唐交好，可这...不合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苏婉儿端起茶盏抿了口，故意被茶里的盐巴齁得皱起眉，\"去年冬天，我在河西见着贵国商队运盐，可把我稀罕坏了。
咱们大唐的丝绸换吐蕃的盐，再带些香料回去，百姓得实惠，两国得安宁，不好么？\"她指尖轻轻叩了叩金带，\"这袍子是我求着鸿胪寺老博士翻出的旧档，说是当年文成公主进藏时，太宗皇帝也赐过类似的。
论大人若嫌烫手，不妨让人去问问赞普母后——她总不会忘了祖训吧？\"
论悉诺的喉结动了动。
苏婉儿注意到他袖中露出半截朱笔，正是摄政府专用的\"急件\"标记。
她起身时，故意碰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论悉诺官靴上，惊得他跳起来。
趁他手忙脚乱擦靴子时，她迅速扫过案头未收的文书——最上面那张，赫然写着\"监视唐商苏氏\"。
回驿馆的路上，阿月凑过来低声道：\"后厨那老嬷嬷，左手少了根小拇指。\"苏婉儿嗯了声，摸出怀里的飞鸽传书。
王敬之的字迹在阳光下泛着浅黄：段将军藏于白莲寺密道，金乌余党欲劫人。
她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紧，系统浮窗弹出段秀实的命运线——原本该在安史之乱中殉国的红线，此刻正泛着刺目的血光。
\"今晚茶宴。\"陆九渊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摄政府的帖子，申时三刻。\"
苏婉儿将信纸团成碎屑撒进风里。
她望着远处摄政府的飞檐，忽然笑了——没庐·赤玛伦要的从来不是通商，是看她敢不敢在老虎嘴边拔毛。
茶宴设在摄政府后园的经堂里。
没庐·赤玛伦的朝服绣着九只金翅大鹏，每走一步都发出寒铁相击的轻响。
她坐在主位上，面前的茶盏里浮着半朵雪莲花，见苏婉儿进来，指尖轻轻叩了叩桌案：\"苏姑娘一路从长安到逻些，走了三个月？\"
\"两个月零七天。\"苏婉儿垂眸行礼，余光瞥见廊下站着的扎西，他手按刀柄，指节发白。
\"倒是赶得巧。\"没庐·赤玛伦端起茶盏，莲瓣在茶水里打着转，\"前日有刺客夜闯大昭寺，身上带着我赐的银鱼符。
苏姑娘说要通商，可这刺客，偏巧是你们大唐的'金乌'余党。\"
苏婉儿抬头时，正撞进对方如刀的视线。
她摸出腰间的铜铃放在案上：\"公主可知，赤松大人的私兵里，有三个是金乌安插的？\"没庐·赤玛伦的茶盏\"咔\"地裂了道细纹，她继续道，\"我在松州城时，见着赤松大人的账册，有笔'药材'费用对不上——后来才知道，是给刺客治刀伤的金疮药。\"
经堂里的檀香突然浓重起来。
没庐·赤玛伦盯着铜铃看了许久，忽然笑了：\"苏姑娘倒是个妙人。\"她挥了挥手，扎西立刻上前收走铜铃，\"夜凉，送苏姑娘回驿馆。\"
回驿馆的马车上，扎西的马鞭抽得噼啪响。
苏婉儿隔着车帘，能听见他和车夫低声用藏语交谈：\"摄政说，好生款待。\"车夫应了声，声音里带着股子狠劲。
她摸出怀里的《吐蕃政体结构解析》——这是系统用唐韵值兑换的，书页间夹着片银杏叶，叶底用密语写着\"外邦使者可凭皇室印鉴自由出入三日\"。
等马车停在驿馆门口时，她袖中已多了枚用蜂蜡伪造的铜印。
子时三刻，苏婉儿踩着月光翻过驿馆后墙。
她贴着墙根走时，听见院角传来两声夜枭叫——是阿月的暗号。
白莲寺旧址在城北，她绕开巡城卫的路线，赶到时，残垣上的\"白莲\"二字已被火烧得只剩半块\"白\"字。
密道入口在佛殿的莲花座下。
苏婉儿用火折子照亮，发现石板缝隙里塞着半截带血的布条——是段秀实的卫队长常戴的藏青配色。
她刚要动手撬石板，身后突然传来碎石滚动的声响。
\"谁？\"她旋身，匕首已抵住对方咽喉。
月光下，对方腰间的银鱼符闪着冷光——是扎西的亲卫。
那人大笑一声，反手要抓她手腕，苏婉儿抬脚踢中他膝弯，趁他踉跄时摸出信号粉撒向空中。
绿色的烟火在夜空炸开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苏婉儿转身去撬石板，\"咔\"的一声，石缝里露出半枚金乌图腾。
她刚要细看，身后传来刀剑相交的脆响——是王敬之的人到了。
\"走！\"陆九渊的声音从浓烟里传来。
苏婉儿最后看了眼石板，用力一推——石门缓缓开启，微弱的烛光里，她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靠在墙根。
那人抬头时，月光正好落在他脸上，左眉骨的刀疤还在渗血，正是她以为早已死在长安的裴烈。
（悬念：密道深处，裴烈抬眼望来，嘴角扯出个带血的笑。
他身后的阴影里，隐约能看见几具穿着吐蕃甲胄的尸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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